撰稿：艾锋

核心提示：2012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在接受对话时回顾十年全国人大代表路。他认为人大代表提不出批评意见，就不敢提解决问题的建议和措施，在他看来，“哑巴代表”和“赞歌代表”确实没有必要当。叶青坦言，赞成票肯定占多数，大概占80%，投反对票主要针对预算报告和两院报告。

资料图片：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

2012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在接受对话时回顾十年全国人大代表路。他认为人大代表提不出批评意见，就不敢提解决问题的建议和措施，在他看来，“哑巴代表”和“赞歌代表”确实没有必要当。叶青坦言，赞成票肯定占多数，大概占80%，投反对票主要针对预算报告和两院报告。

以下为对话实录：

代表说出格的话也受法律保护

问：首先请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叶青：我叫叶青，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同时还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教授和博士生导师，中国民主促进会湖北省委员会副主委，有人开玩笑说相当于省委副书记。

问：这是你第二届当选人大代表。

叶青：对，第十年。

问：回顾十年代表之路，最深的感触是什么？

叶青：这十年来代表呼吁的一些问题在不断地解决，推动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这是我觉得最欣慰的。

简单回顾一下，比如2005年农业免税，农民不用交税，两千多年纳税历史结束，农民不仅不交税，而且还有补贴，作为代表我是很高兴的。比如2007年义务教育免费，九年义务教育大家可以不用交钱，这是多好的事情，所以我们要继续呼吁高中免费，幼儿园免费，把九年义务教育再加六年，有条件的城市已开始那么做了。2006年中部崛起战略的出台，也与中部几个省全国人大代表的努力分不开。再比如这几年公车改革和“三公”经费公开取得突破性进展，与我十年呼吁车改也有关系。

代表的建议多多少少会被政府采纳。一个典型案例就是天津滨海新区，天津的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了两年，第三年就成为国家战略，类似的问题全国各地都有。如何把中国的事情办好，如何化解矛盾构建和谐社会，是代表和委员在这十年的两会上呼吁最多的，都会慢慢进入决策层，最后成为政府政策。

问：进入全国人大代表这个平台后，你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都能够得到保障？

叶青：作为全国人大代表，履职是受法律保护的，代表们很多话都是真心的，有时不太注意说了一些出格的话，也受到法律保护。代表的话语权不管是两会中，还是两会前后，都受到法律保护，因为他是代表人民在说话，这一点基本可以做到。两会上我说了很多，或者两会之后写微博博客，也有很多建议，有的话也很尖锐，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只要没有反对我们的基本制度，我觉得说一下都比不说要好。

“哑巴代表”和“赞歌代表”没必要当代表

问：有的代表比较谨慎，有的代表就比较敢说话，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好人大代表？

叶青：有的人说法比较随意，有的人比较谨慎，我觉得与每个人的性格、知识结构、职业都有关系，所以不能强求每个代表说一样的话，肯定几天就吵翻天。我们要容忍这样的一部分代表。

我个人觉得有两种代表，以后在选举的时候确实要注意，一个就是不说话，所谓大家说的哑巴代表，这确实也有，几年开会没见提什么建议。第二个就是赞歌代表，从来都是提赞扬的意见，不敢说一句批评的话，这也怕、那也怕，怕得罪人，这样的代表确实没必要当，提不出批评意见，看不出问题，就不敢提解决问题的建议和措施。

在中国，成绩不说跑不了，都在那里，但问题如果不提的话，那就不得了，很多社会矛盾会积累起来，比如说我现在呼吁“三公”经费节约，如果问题没有好的制度去制止，干群的关系和矛盾只会激化不会缩小。我对三公方面的建议会多一些，完全是从老百姓的感受来看，再有我的专业正好是财经学，所以比较集中在政府经费开支方面。

问：推行“三公”经费改革的阻力在哪里，怎样能够更好削减“三公”支出？

叶青：首先要让大家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钱，去年中央机关已经公开八十多个单位的“三公”费用，但是很遗憾，省级单位只有四个，北京、上海、陕西和广东，还有大量地方没有公开。“三公”公开基本要求还没有达到，我觉得首先要公开，公开之后再讨论要不要改，怎么改革，公开透明是公车改革、公车接待改革、出国制度改革的最重要前提。我想，作为这一届政府最后的一年，可能也会在“三公”改革方面做一些更重要的措施吧。

选人大代表肯定官员得票多一点

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吗？

叶青：我当代表比较特殊，人大代表中有民主党派的代表，我实际上是民主党派推荐出来的。首先我是候选人，作为湖北省民主促进会代表推的候选人，然后在省人大会上进行统一投票，由票数高低来决定能否当选全国人大代表。推选环节是党派推选，投票环节是全体省人大代表也就是间接选举，来决定能不能当代表。

问：投票过程其实你是不知道的？

叶青：我知道，我们在现场，但是我们没有投票权。

问：你们也没有自我推荐的权利吗？

叶青：我为什么可以列席省里的两会，因为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可以列席。比如2008年1月省人代会，在十一届没有选出新代表时，我还是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可以列席，没有投票权，投票的是正儿八经的省人大代表，最后宣布票数，就知道能不能当选了。

问：你那一次得了多少票？

叶青：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反正票数是在中间位置，肯定是官员得票多一点。

投反对票主要针对预算报告和两院报告

问：你每年提的建议都有非常实际的作用，这些建议都是如何形成的？

叶青：有三分之二是自己调研，自己思考得来的。另外的三分之一，是一些专家提供的，他们提供原始材料给我，与我交流一些观点，我再把它整理为代表建议。

问：你所在选区的选民是否向你反映问题？

叶青：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办公室电话。因为我有时会在媒体上表明我的身份是全国人大代表，同时是湖北省统计局的副局长。老百姓就会打电话到湖北省统计局办公室来问，说我要找你们副局长。办事人员就会把办公室电话告诉他，所以很多人都会通过办公室电话找到我。

(选民)有不少的问题，有一些法律判决，他觉得不公平，会来找我。还有一些社会问题，比如银行、电信等公司的外聘人员待遇比较低我以前不太关注。但是在这次两会前，有一个家长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女儿在劳务派遣公司工作了很多年，也受到了嘉奖，但就是因为她是劳务派遣工，所以待遇(与同事相比)比较低。正好今年的总理报告也谈到这个问题，要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人大要加强监督，这就是我今年所了解的一个新情况。毕竟代表的知识面有限，也不是什么都懂，但是老百姓提的问题如果关系民生，带有普遍性，那就应该反映。

问：你在人民代表大会上行使监督权是否遇到过挫折？

叶青：基本上没遇到过挫折。这么多年里，无论是在监督过程中，还是在提建议的时候，有关部门基本上还是满足的。比如我利用开会的机会，提出来去哪里看一看，地方都很支持，与我们讨论问题、提建议，我觉得是挺好的。

问：你透过反对票或弃权票吗？

叶青：投赞成票肯定是占多数，大概占80%。如果觉得某些报告不太令人满意，我也会投反对票，这是我的权利，我觉得可以行使这一权利。

政府工作报告我基本上是赞成的，人大常委会报告我也觉得不错。投反对票主要是针对预算报告和两院报告。当然，我也不是每次都投反对票，有时候觉得报告里的问题讲得不具体，觉得对不满意，那就可以投反对票。这个权利在我们个人。

特别是预算报告，反对票近年一直在增加，去年已经超过350张反对票了。我预测再过几年，反对票数量可能和两院报告差不多了。这是因为大家对财政问题的关注越来越多，所以行政经费改革要提高有效性，对民生问题要有更多的投入。这对他们工作是有帮助的。

独立候选人参选人大代表尚不具备充分条件

问：你如何看待现在的基层选举？

叶青：新的选举法正在进行讨论，我觉得也是顺应了潮流，城乡比例一致，同时关注少数民族地区，我们都可以接受。关键的一点是，我们要提高下一届代表履职的能力，要提高他们审议报告的能力。所以，我今天上午在小组发言时提出建议，希望从明年开始对新当选的人大代表进行三方面的培训，而且不是由人大培训，是交给有关部委或两院培训。我建议要有三种菜单式的培训。第一，是法律体系的培训。那就是由全国人大常委会与两院合作，专门对这方面进行培训，每一期可以是五天，人大代表通过这五天学习来了解中国的法律体系，不是简单地听半天报告回去就忘了，而是要真正了解法院干什么、检察院干什么、公安部门干什么，代表才会对法律制度有一个基本印象，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第二，是财政经济的培训。我建议人大常委会和财政部合作，搞财政经济培训班，让代表能够读懂预算，读懂经济方面的政策。第三，我建议人大常委会和卫生、教育、科技等涉及到民生问题的部委合作，搞一个民生问题的培训，让大家知道民生方面的经费是怎么使用的，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如果一个全国人大代表能够经过这三方面的培训，他审议报告的水平一定会得到提高。代表要真正听得懂报告，否则没办法提意见。

问：你怎么看独立候选人竞选人大代表的现象？

叶青：这需要有一个过程，现在条件不充分，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就有条件了。我觉得目前还是按现行办法来选好一些。关键是要让代表懂得民生，要懂得老百姓关心什么，老百姓的疾苦是什么，他才能当一个合格的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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