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岁月里,“老爷卫生部”已被整垮了,一些高级保健医疗单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我们没有真正的上级业务领导部门指导工作。专家队伍中,大多被扣上了“反动学术权威”、“××国的特务”或者是“牛鬼蛇神”等帽子而不能工作了。许多专家已被下放劳动、参加医疗队,一时间,几乎找不到几个专家为中央领导人看病。
这时候,幸有“北京第二医学院”吴阶平院长尚没有被打倒,一直得到中央领导人的信任,真可算是“硕果仅存”了。吴阶平学识渊博、平易近人、治学严谨,没有一点大专家的架子。我们这一代从事中央领导人保健工作的医生都很敬重他,认为他对工作热情负责,乐于助人,且从不借故推托。自然,我们在工作中不仅会遇到业务问题,也会碰上一些同业务不搭界却较难办的事情;我们常常向他求教,他也总是中肯地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现在周恩来得了膀胱癌,我们感到事关重大,立刻将病理学专家们一致得出的“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之结论,打电话通报了吴阶平。
“佐良,你还是多请几位泌尿外科大夫一起看看吧,大家在一起再多商量一下,集思广益,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吴院长如是说。
吴阶平提出请友谊医院泌尿外科主任于惠元、协和医院泌尿外科吴德诚教授等人,一起集中到中南海会诊。
专家们会诊时提出,即刻派专家携带细胞病理学检查的涂片标本等资料,赶赴天津、上海两地,请那里的专家“背对背”会诊(即不告诉病人姓名)。当即决定,由中南海门诊部派一名医生随吴德诚教授一同前去。他们到天津,请虞颂庭,在上海,请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泌尿外科老前辈熊汝成教授等人会诊。
至5月18日,我们将京、津两地泌尿外科临床及病理学专家的意见汇总,跟北京病理学专家在看法上没有异议。
最后,为慎重计,我们很快将京津沪三地会诊过的专家都请到北京来,进行了多次讨论,大家对于周恩来患“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的诊疗意见完全一致。
这时,我们同吴阶平等一起商量将周恩来的病情,向党中央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详细叙述了目前病人没有任何症状、应争取尽早治疗的好处,制订了切实可行的诊疗方案和疾病发展的不良后果等。
自从说服周恩来接受反复化验小便以来,他很认真,每次去卫生间解小便,都注意叫人帮他留取尿标本作化验。与平时不同的是,他不再像以往那样询问小便化验的结果如何。我认为,这并不是周恩来的疏忽大意,亦不是他对自己的病情不在意。谅必,他已经敏锐地从保健医生及专家的言谈举止中察觉到问题的某些症结。比如,按惯例,保健医生应当主动向他汇报每次化验尿的结果。现在,小便化验已经做了好几次,结果早已出来了,但医生及专家们同他见了面,没有人主动跟他提及此事,似乎有意在回避他。
作为中国共产党*级政治家的周恩来,他知道正确地对待这件事,不愿难为医生。医疗组成员的心情是极为矛盾的,既不希望周恩来向医生直接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可又希望他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在此期间,周恩来的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作进一步检查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而早期膀胱癌患者没有任何自觉症状,无丝毫痛苦或不适而影响到他的工作及生活,是次要原因。
第一次突然尿血1973年1月13日,正值隆冬季节,农历三九寒天滴水成冰。寒冷刺骨的西北风呼呼地刮了好几天,把天空“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云彩。这天大清早6点多钟,周恩来批阅完大量文件离开了办公室。按他的老习惯,仍然怀抱着一大摞文件放到卧室床头边。然后,他去卫生间洗漱。解小便时,突然排出大量鲜红色血尿,使整个抽水马桶里的水都变成红色,把照顾他生活的当班警卫老张吓坏了。
此时,我在内院东厢房里刚洗漱完毕,吃了安眠药躺到床上。忽然,房间里平时只响几下的电铃呼叫声,此时“吱、吱、吱吱……”持续不停地响了起来,紧接着,我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到我的房门外,随后是一阵“咚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只说了声:“请进!”老张已推门进来了。
只见老张神色紧张,气喘吁吁,手里举着玻璃尿壶。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高声嚷道:“张大夫,你瞧,这下子可糟了,小便全红了!怎么办?你快去吧,总理正在卫生间里等着你呢!”
我急忙穿衣起床,拉开了窗帘,室内亮堂了,看到老张举着尿壶的手在抖动,玻璃尿壶中有大约二百多毫升的鲜红色血尿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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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佐良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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