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衰微时代的儒学大师康有为
2009年06月02日 18:32书摘 】 【打印已有评论0

康有为大约可算是中国近代史上名气最大且最有争议的人物了。第一个为其作传的弟子梁启超恭维他:“若夫他日有著二十世纪新中国史者,吾知其开卷第一叶,必称述先生之精神事业,以为社会原动力之所自始。”(《南海康先生传》第一章)而康氏未去世前,却已有“国家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的联语盛传一时,既嵌入“有为”之名,又运用歇后语的方式,取《礼记·中庸》及《论语·宪问》中句,而分别隐去“妖孽”与“贼”,毒骂康有为是“国家将亡必有”的不祥之物,是“老而不死”的害人精。此种截然相反、各趋极端的评价集中于康氏一身,无疑与其性格及经历的传奇色彩大有干系。

平心而论,康有为一生应是功大于过,故“妖孽”之说不免意气用事。而生当内忧外患夹击、王朝摇摇欲坠的清末,国家将亡的时势倒确能酿造出震动一世的奇人。其号“长素”,虽自解为“思人无方,行必素位,生平最受用素位之义,故以长素自号”(陆乃翔等《南海先生传》上编第十三章),但世人偏偏只信“长于素王”的谣传,谓其有以“素王”孔子自居之意。而康氏的言行,确也有利于助成此说。因少年时代即“有志于圣贤之学,乡里俗子笑之,戏号之曰‘圣人为’,盖以其开口辄曰圣人圣人也”(梁启超《南海康先生传》第二章),这一出自弟子之笔的郑重记述,已显示康有为志向远大,所期许之事业亦不在孔子下。康氏自撰年谱,于十九岁之年亦明道:“以圣贤为必可期,以群书为三十岁前必可尽读,以一身为必能有立,以天下为必可为。”(《康南海自编年谱》)因此,“康圣人”的绰号轰传人口,其中虽不无取笑的意味,在康氏本人,则未尝不私心窃喜。

“圣人”之行事自然非同寻常。康有为在求学时期的狂傲不逊,尚可以才高识精的常人之情推理之;而其寻找安身立命之所的悟道方法,便显得怪异而不可理喻,难怪“同门见歌哭无常,以为狂而有心疾矣”,似乎已离疯人不远。这不禁使人联想到同有“疯子”之称的章太炎,不被理解几乎是所有“造时势之英雄”的“先时人物”(梁启超语)不可避免的命运。而正是在这种几近疯狂的玄想方式中,康氏才发见了成为其日后终身信奉不变的思想体系。这些精神的漫游,又都与“圣人”的思绪相沟通。在礼山草堂的初次“绝学捐书”、“静坐养心”,令其“忽见天地万物皆我一体,大放光明,自以为圣人,则欣喜而笑;忽思苍生困苦,则闷然而哭”。次年人西樵山,居白云洞,“常夜坐弥月不睡,恣意游思,天上人间,极苦极乐,皆现身试之”。经过此番涤心荡腑,再加以西学的接引,自觉尽采中外之精华的康有为,于是豁然贯通,“自生物之源,人群之合,诸天之界,众星之世,生生色色之故,大小长短之度,有定无定之理,形魂现示之变,安身立命,六通四辟,浩然有得”,因而了悟大同世界终必可至,现下则时时刻刻以救世为己任(见《康南海自编年谱》)。

若论救世,康有为可谓躬逢其时。胡思敬称康获闻德占胶州湾后,“拊掌喜曰:‘外祸亟,吾策行矣。’”(《戊戌履霜录·康有为构乱始末》)对国难幸灾乐祸,固然是政敌一方的拟揣、诬指之辞,不足信。而康之出名,确以外患日深为契机,倒也不必讳言。但康氏又并非只是风云际会、趁时而起,作为“先时人物”,他还有见微知著、首开风气的胆识。其1888年第一次上书清廷,虽貌袭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之说,以关外祖陵崩塌为由,吁请光绪皇帝下诏及时变法,而其实不过是数年来潜心研习所得,一旦而发之。以一名未曾中举的诸生而欲直接奏陈皇帝,又为朝野厌恶的西学鼓吹、张目,其不得达本在意料中,但康氏之为大勇者的品格亦得以显露。“冒死上书”并不是康有为事后的过分渲染,即使是庸人、守旧者口中的“危言耸听”,也还需要胆力方可说出。所谓“甲午款夷后,朝政多苟且。上下皆知其弊,以本朝文禁严,屡兴大狱,无敢轻掉笔墨讥时政者”(同上)——出自胡思敬笔端的记述已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幸好光绪不是昏君,嗣后见康有为第五书中“恐皇上与诸臣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及“不忍见煤山前事也”诸语,心中明白,故不加罪,反大感动,许以“非忠肝义胆,不顾死生之人,安敢以此直言陈于朕前乎”(梁启超《戊戌政变记·康有为向用始末》)。于是,康氏施展其平生所学的政治机遇终竟来临。

“百日维新”实乃康有为一生最风光的时期。拟奏折,上条陈,备顾问,康有为忙得不亦乐乎;黜旧党,用新人,颁政令,光绪皇帝的砝码也明显移向康氏一边。此时,光绪的命运已与新政融为一体。到头来,为报答“英主”的知遇之恩,也为挽救即将被扼杀的变法事业,康有为又谋划借袁世凯的新军“兵谏逼宫”,迫慈禧完全放弃控制朝政的权力。这虽是一着险棋,却不失为绝处求生的唯一方策。既是宫中密谋,知情者自是越少越好。事后,由于各种因素的牵扰,或夸大其辞,或有意隐瞒,来自政变一方的可能是诬陷,出于流亡一方的可能有别情,使得这一流产的“前政变”成为聚讼纷纭的公案。书中所收张伯桢的《南海康先生传》,以及梁启超的《康有为向用始末》、胡思敬的《康有为构乱始末》、王照的《关于戊戌政变之新史料》,基于各人立场之不同——张、梁为康氏弟子,梁、胡二文则从题目上即构成对立,王氏属于维新派中的与康不合者——诸文不仅自多种角度记录了“戊戌新政”的全过程,而且对密诏及兵谏作了不尽一致的陈述。揣摩其间的缝隙,探究历史是如何被叙述的,也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情。既然有“素王”之称的孔圣人曾以大司寇行摄相事,康有为之企望作王者师、登宰相位,也应该算是亦步亦趋、心迹相同。只是,孔子尽管可封予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等诸多头衔,而历代皇帝所承认的“大成至圣先师”名号,毕竟最为人知晓。无独有偶,康有为虽然因倡导变法、力行维新的政治施为而名垂青史,其弟子们却异口同声地礼赞其为大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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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沈楚瑾等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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