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雪花飘飘的年关了。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想起当年我们这些上海知青回家探亲路上的辛苦。一切是那么遥远,一切又是那么深深地印在心里。
我下放的地方是淮北农村一个比较偏远的村庄。从村庄到公社是一条十里土路,从公社到县城又是一条三十里土路。说是路,哪里是路啊,坑坑洼洼不说,窄的地方也只能相对着过一辆板车而已。那时候农村没有班车,县城里也没有铁路。每年都是老乡们起早把我们送到城里,然后坐上破旧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到蚌埠,最后再挤上一列说快不快的火车,一路昏沉地到达上海。
那时候也真的是很想家啊。一到冬天,我们知青就忙着操持些黄豆啊、玉米啊、芝麻啊,甚至红芋干、高粱面什么的带回家。那一年,还不到冬至季节,淮北就早早地飘了一场大雪。风刮在脸上,刺骨生疼。大家思乡心切,相约一起,提着背着扛着各自的行李,一跌一滑地往县城赶。女知青哪里提得动走得远啊,男知青就各找对象似的帮着她们。东西太重,走着走着,就听“咔嚓”一声,压断了一根扁担。有个女知青当时就哭了起来。幸亏大队党支部书记还念着我们,远远地派来辆牛车,才把我们送到汽车站。汽车站更是人头攒动,送我们的人托着关系,好不容易买到了票,抢着推着挤着算是把我们弄上了车。等晃悠到蚌埠,拥挤着上了火车站月台,大家早已是筋疲力尽。男知青就抽着烟诅咒着,而女知青则脸色苍白,泪痕还冻在脸上。大家忘了寒冷忘了饥饿,等待着上火车的最后一搏。火车终于来了,女知青看住行李,男知青便奋勇地翻进车窗,把行李一件一件地往车厢里塞,最后抓住窗外女知青的手,把她们连人一起拉了进来。那年月,车厢里南来北往的乘客们谁家没有在外插队的子女亲戚啊,看着我们潦倒的模样,忍不住有流泪的,有叹息的。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我们一个一个地挤着安顿下来。那一刻,窗外虽然是寒冬,车厢里却香烟缭绕,给人的感觉是暖暖的。想着远方上海的万家灯火,想着很快就要回到家了,大家终于疲倦着进入了梦乡。
一年又一年,回家的路就这么延伸着。这种意味着亲情、意味着血缘的奔波,让我们这一代知青告别了少年,告别了青年,走进了中老年。现在过年,已经轮到在上海定居的孩子们每年一次来北方的家看望我们了。但所有的路,都是我们那个时代所不能比拟的了。淮北所有的农村都实现了道路“村村通”;高速公路在全国连上了网;豪华大巴代替了往日的长途客运;京沪线、京九线穿越了整个安徽。今天从我这里坐动车到上海只要四个半小时,而明年高速铁路开通后,两个半小时就可以回到上海了。
岁月苍茫,时世轮回。在时代前进的步伐里,一切都在变。而唯一不变的是这遥远的记忆还在,这民族的传承还在。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
作者:
许桂林
编辑:
刘延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