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南海仲裁结果，不要轻言武力解决

仲裁结果揭晓，南海骤然风急浪高。裁决对中国之不利，超乎不少人想象。

在此三天前，中国海军三大舰队已开赴南海实战军演，四位上将亲自督战；另一边，美国“里根”号航母等七艘美军舰船，目前都集结在南海。联系日前韩美联合声明部署“萨德”反导系统，南海多少有点剑拔弩张、擦枪走火的既视感，很多人开始在网上谈论起战争来，“南海必有一战”论喧嚷至极。

南海仲裁案一开始对中国就不利，中国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不执行，外界普遍认为中国必输，这种被动局面加剧了鹰派思维的极端化。来自66个国家的支持，反而会传递一种错觉：理据在握、多国声援的中国，却得在缺席仲裁的前提下，接受西方国家主导的仲裁庭的审判。如今结果揭晓，九段线内的岛屿主权不被承认，南海之争蒙上外御其辱的家国色彩——“都骑到头上来了，还不想办法干它一炮”？

2016年不是1999年，也不是2001年，但比起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以及飞行员王伟坠机的背景，在谈论战争二字时，今之国民已无法同日而语。前国务委员戴秉国讲，“不过是一张废纸！哪怕美国全部10个航母战斗群都开进南海，也吓不倒中国人！”这样底气十足的外交语言，很容易捕获民族主义的芳心。国家崛起为外交强硬派提供了基石，国际局势风起云涌，受青睐的当然不会是吴建民这样主张和平崛起的鸽派。

南海争议跌宕至今，叠加了中菲、陆台、中美关系等诸多因素在里面，主战派打嘴炮容易，但如果真要打起来整个亚太地区都得牵制其中，它不是个国家实力是否站得住的问题。以进攻性姿态对待国际纠纷，那是得势不占理的搞法，战争只能是所有外交手段穷尽以后不得已的选择，如果中国还有在南海问题上博弈的余地，那就不要轻言武力解决。渲染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势态，纯属帮倒忙。

可能有人会说，网上的键盘党再怎么主战，号称“如果国家需要，我立即开赴前线”，也就过过嘴瘾，犯不着大肆批评。这话不假，但首先得看到，民意也是外交的一部分。民族主义情绪的弥漫，很难说对国家外交政策的走向没有丝毫影响。几年前的抗日游行，民族情绪亦是一触即发，直至失控，最终祸起萧墙，爱国之火被引至国人自身。这样的案例在世界史上更多。如果对过往有足够的危机意识，那么，对于民族主义情绪的膨胀、以及战争思维的高涨，在任何时刻都保持警惕绝不会错。

中国崛起之路并不顺畅，国际争端时有发生，传统的教育体系又未彻底走出冷战思维，“美帝”二字现在提及较少，但那种资本主义强邻环伺的危机感，还是难以摆脱地烙印在普通人身上。加上惨遭侵略挨打的历史记忆，所以不少人会抱着受害者心态看问题，受害者心态延伸出阴谋论，阴谋论再往下就发展出战争场景。在南海议题上，这些思维环环相扣，最终矛头顺理成章地对准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战争腔调甚嚣尘上，多多少少有碍于人们历史客观地讨论问题。倒是把菲律宾，旁观者越、日本等，以及菲律宾背后的美国敌对化，把仲裁庭贴上西方主导的标签，成为网络上口炮党们的一种政治正确。

这种舆情局面未必有深刻的外交恶果，但在社会公共讨论层面，其后果不可不察。坊间民族主义情绪盲目膨胀容易带来胁迫性，它让讲道理变得不再重要，仿佛只有战争解决这终极一途，这时候，谁要是客观地指出菲律宾语渔民曾世世代代在南海争议岛屿捕鱼的事实，似乎就是出卖主权。当全民被裹挟进入战争的话语中，当理性讨论变得不可能，最终伤害的除了国人自身还能有谁？

南海再为风急浪高，真理也不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认为战争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争端，那是上个世纪的思维遗毒。国家的真正实力不在于敢于打仗，而在于让战争打不起来；呼吁克制动辄武力解决的思维，也不是彻底拒绝战争本身，而是时刻对战争思维裹挟下的民族主义，保有警惕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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