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环之歌》用无聊解构意义,用看似无厘头的废话来对抗主流话语体系,这种无风险和低姿态的方式,迎合了人们的对抗情绪。
魔性的《五环之歌》火了。唱过《张世超你把我的钥匙放哪里了》的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这次又把《五环之歌》唱到了音乐厅。网上流传的视频里,更是一本正经地标上这是北京市市歌。
一位青年相声演员的嘴皮子里,磨出了网上网下红得发紫的神曲,相比之下,《广州之歌》、《在海一方》等等大量城市精心制作、正儿八经的市歌,却乏人知晓,传唱度很低。
其实何止是市歌。每年各地举办的重大活动、各大晚会,都会诞生一批题材重大、旋律恢弘、充斥主旋律词汇和宣教意味的歌曲。舞美越来越炫丽,歌星越来越大牌,承载的意义越来越沉重,老百姓忘得越来越快,甚至干脆成了看电视时的尿点,好尴尬啊。
有人说,这样比较不公平。《五环之歌》能火是因为歌词简单无厘头,而市歌肯定不能这么肤浅庸俗,必须传递正能量和城市形象。但这只说了问题的一个侧面,更深层的原因是,老百姓离那些高大上的歌曲很远,却活在实实在在的《五环之歌》里。
据说《五环之歌》最早是在2011年4月民族宫岳云鹏专场里唱火的,这是个有点黑色幽默的巧合。就在2011年,北京房屋成交均价首次突破2万元,常住人口首次突破2000万,自此,尽管频频出台政策来调控房价和控制人口总量,这两个数字却再也没有回到1字头。
以政治中心为中心,北京这个巨无霸城市,以同心同轴的方式向四周持续扩张。环,不仅是城市规划上的概念,也决定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一栋建筑距离紫禁城的远近,可以断定它的重要性和价值,住在几环成为衡量生活水准与阶层的分界线。四环以内坐拥最佳的医疗、教育、交通资源。“比四环多一环”的五环,以及更远的六环,则成为被房价拦在核心区外的城市新移民的无奈选择。据2015年5月北京市统计局、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联合发布北京人口调查报告披露,五环外常住人口达1097.9万人,占全市的51%,65%的外来常住人口住在四环至六环间。
一首废话式的《五环之歌》,唱的是北漂一族和城市新移民的生活。在北京15条地铁线的一百多个站点间,每个早晨有1000万人,挤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奔向目的地;在地面上,无数人在公交车或私家车里,忍受拥堵,祈祷能按时上班。
身体正在被挤压。人们无力阻止城市扩张,无法改变不甚合理的城市规划,无法突破愈加固化的社会阶层。相反,这些弊病带来的附加问题,却需要普通人承担。
所以,《五环之歌》是一曲弱者的解构与反抗。美国学者斯科特通过观察马来西亚农民的抗争形式,在《弱者的武器》写到,由于缺乏常规的公平博弈规则,心怀不满的弱势群体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网络进行低姿态的反抗,以避免公开反抗的集体风险。从这种角度来看,无论是书中农民的小偷小摸、散布谣言,还是古代民间传唱的政治民谣和现代的手机段子,都可以视作“弱者的武器”。
《五环之歌》也是如此,用无聊解构意义,用看似无厘头的废话来对抗主流话语体系,这种无风险和低姿态的方式,迎合了人们潜意识里的对抗情绪。就像歌词的最后一句“修到七环怎么办”,也只能回答“你比五环多两环”,这种表达正是对社会现实的无能无力。
《五环之歌》成不了北京市市歌,但我们应该从中看到文艺作品的创作和传播规律。宣传正能量并没有错,但这并不等于漠视现实问题,一味唱高调,只能让人反感。
当“家是香港”运动启动礼上,我们能听到“一家亲亲到有时矛盾,不必以敌人自居”、“少不免会疑虑,亦挥笔写下去”这样有味道的歌词时,一些地方的市歌却还是“团结友爱求实进取,你为中华闪耀光芒”。这些不接地气、脱离生活、满眼政治语言的歌曲,和群众喜闻乐见之间隔着100首《五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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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江夜雨
专栏写手,“江湖夜雨不熄灯”作者,一枚独自下山闯荡自媒体江湖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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