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新：评价计划生育政策当利弊兼收

2016年1月12日下午，2015年度“中国十大学术热点”发布会暨2016年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展望论坛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南开大学经济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所原新教授出席并发表演讲，以下为演讲内容：

各位嘉宾，大家下午好！首先感谢主办方的邀请，对我来说，我认为2015年最大的一个社会事件，可能就是我们结束了以独生子女政策为主的生育政策，我们进入了一个全面二孩的阶段。

从整个中国的宏观人口发展状况来看，它正在改变着我们国家发展的一个基础，对于每个家庭来说，我们也正在调整着我们的生育行为。首先我阐述下我国的生育政策是是怎么走过来的。实际上这条曲线是我们国家的生育率变化的一条曲线，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产生在70年代初期，在这个之前我们虽然经历了三年困难时期的大跳水，但整体上从50年代到60年代，我们平均生育的孩子数量一对夫妇基本上是在六个以上，在计划生育政策提出来的同时，我们平均的生育数量是5.8个孩子，最早我们的生育政策是弹性政策，晚婚晚育，少生，然后逐渐过渡到三个正好，两个不少，然后1980年我们提出来了独生子女政策。独生子女政策提出来以后恰逢改革开放，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核心的改革，我们农村是一种小规模的经济，他对劳动力的需求，对男孩的需求的确有现实要求。所以在农村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之后，我们在1984年把生育政策调整为城镇一个，农村第一孩是男孩不能生，农村第一孩是女孩可以生第二个。到90年代我们逐渐调整为双独夫妇可以生两个孩子，我们有六个省的农村可以普遍生两个孩子，可以看中国生育政策从产生那天起就在一直不断的调整。2013年进一步深化改革的决定提出来，单独二孩政策落地，今年人口计生法修整案和全面实施二孩政策，把整个以独生子女为核心的政策终结了，我们全面二孩的政策。

在这一过程中有些重要节点应该知道，1978年计划生育四个字写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当时是这样写的，国家提倡和推行计划生育，1982年在中共十二大报告当中计划生育被列为基本国策。1991年、00年和06年分别出台了中央国务院的三个关于计划生育的政策，三个计划生育的决定，第一个是严格控制人口增长，第二个是稳定低生水平，第三个是统筹解决人口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阶段面临的主要的人口核心问题，这其中2002年我们国家的人口计划生育法落地了，之后我们经历了中央的深化改革的决定，以及第四个关于计划生育问题的决定，就是全面实施二孩改革计划生育服务管理体系，这样一个决定。

这样一路走来我们可以看到从生六个孩子，短短的十年之内我们减少到只剩2.4个孩子，当这一批人进入生育年龄的时候，我们80年代，90年代略为反复，从92年我们生育率已经跌破了平均一对夫妇生育两个，之后一直在两个孩子之后徘徊，我们说低生育水平已经持续了20多年。这样一个生育水平我们放在国际上去比较和英国法国这样老牌发达国家相比，他们生五个孩子减少到两个孩子，平均用了80年左右时间，而我们从生六个孩子到减少到生两个孩子只用了短短20年时间。这样一个成果和计划生育绝对有关，但是和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社会发展，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也是不可分割的，所以它是一个综合作用的结果。

计划生育政策和经济社会政策剧变共同急速促成了1992年以来低生育率水平。这个生育率水平的变化带来的人口形式和社会效果的预期，我想通过这两条曲线也能看出来，我们叫人口转变规律，人口转变规律用这样一个模型来表述，实际上是人口再生产，从高出口，高死亡到高出生低死亡到低出生低死亡这样一个过程。中国走完这样一个过程和发达国家相比，我们仅仅用了30-40年时间完成了发达国家耗时百年以上才能完成的再生产的转变，所以中国的人口问题突发是我们的一个基本特点。

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我们看到的是人口的数量一直在不断的增长，从1953年第一次人口普查，不到六个亿，现在达到了13.7个亿，我们看到增长率年均增长率是逐渐下降的，我们人口增长最快的时期就是在70年代，60年代，然后我们实际上走入了增长率下降，但是人口的增量不断的增加的阶段。往后我们说，在这一过程中通过计划生育我们有效控制人口过快增长速度，按照人口发展的规律性，人口的速度得到有效控制以后，必然会导致人口结构的矛盾的凸现，我们来看，我们会引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状况。未来的总的人口规模是依然庞大的，全面二孩政策以后，我们做的推测，中国的人口很有可能在30年左右达到最高峰值14.5亿，然后人口走入减少的状况，到这个世纪中叶我们人口大概会减少到13.5亿，基本上是这样一个趋势。这样一个趋势实际上给我们的是什么呢？人口规模巨大是中国人口首要特征，任何人口问题都是叠加在这个规模巨大的基础之上的，增加了人口问题的复杂性和解决的难度。对于全面二孩政策来说，它能够增加总人口，这是肯定的，增加总人口也就是增加了我们的竞争性，尤其是在十三五，我们生孩子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集中的时代，而十三五恰恰又是我们经济下行的新常态的时期。

所以在这样背景之下，我们所看到的是什么呢？960万平方公里的资源禀赋不会有所改变，但是每增加一个人意味着会增加资源配置的竞争性，他会增加经济社会发展成果的竞争性。由于低生育率执行了20多年，我们的人口老龄化开始启动了，而这样一个人口老龄化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出，我们是少年儿童比重大幅度下降，而老年人口比重正在缓慢的增加，而这样一个变化，我们到今天为止可以说低生育率和低死亡率只是启动了一个快速的不可逆转的老龄化的进程，而往后我们能够看到是什么呢？从2010年到这个世纪中叶，无论是60岁以上老年人口，65岁还是80岁以上老年人口都会进入快速发展的时期。现在的老人是60年以前出生的，今天出生的60年以后变了，可以说2076年以前老年人数量是多少，基本上就取决于死亡因素，他基本上就是一个常态。这个常态对于中国过去来说，我们经历了50年代的生育高峰，60年代的生育高峰，80、90后生育高峰，等这三个生育高峰变老以后，中国老年人口的数量从60岁来说，2013年超过2个亿，25年会超过三个亿，到53年达到最高峰值4.9个亿。所有这些老年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如果我们延长退休到65年的时候，65岁的话，我们老年人口数量也会达到将近四个亿，80岁人口在50年就会超过一个亿。

另外一个指标我们老龄化的水平，现在基本上七个人左右有一个老人，往后会逐渐的增加，到2050年我们现在推到的，即便二孩政策落地，我们2050年60岁以上人口大概是35%左右。人口老龄化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常态现象，这正在改变着中国发展的基础。全面二孩远期效果非常显著，我们很多网上在喊调整生育是应对老年化，是为了应对劳动力的减少，我说这样的声音对还是不对，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符合不符合人口发展的规律，根据我们推算下来的结果，单独二孩政策和全面二孩政策，到2050年左右能够把我们老龄化水平从35-36%，降到34-35%，仅仅下降1.5%左右，而时代更替，如果二孩政策执行三到四年，到这个世纪末能把我们老龄化水平下降7%，远期效果很好，近期效果几乎看不出来。

第三，人口性别比的失衡。中国人喜欢生男孩，从82年以后我们就发现中国的出生人口性别比高于正常值上限107%，男孩多于女孩，到2004年达到最高峰值，121个男孩对应100个女孩，近六年有所下降，但是去年性别比依然在115.88，这是全世界绝对值最高的，我们持续的时间30多年的偏高，时间是最长，这波及到人口最多的。30多年的性别比的失衡，我们一共到底多生出来多少男人？35年我们一共生了6.75亿人，这35年平均性别比是114.7，我们按照103，107正常值来算，35年男性比女性多出生2435-3631万人，换句话说今天中国35岁以下的中国人，男人在出生的时候比女性多出生了3000万，中国将会是一个性别结构失衡的社会，三千万的光棍是我们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只是一个底数，我们今后每年还要丢失66-99万的女孩，多出来相同数量的男孩。

这样一个性别比总体的失衡，我们说全面二孩政策可以降低出生性别比，但是未必能使恢复正常，必须是长期的综合治理出生性别结构失衡问题，未来中国社会会带来的问题很多很多，劳动力人口的性别失衡，婚姻人口的性别失衡，以及甚至到老年人口性别都会失衡。我们将来对于性别比问题的战略，我觉得应该是双轮驱动，一个是我们继续来控制出生人口性别比的源头治理，尽量少生出来一些不该出生的男孩。另外一方面已经多了三千万的男人，对这个社会将来的稳定的威胁，就业的影响等等，我想我们一定要有预案，要去预防这样问题的产生。

第四，城镇化和流动人口，我们的城镇化实际上在改革开放以后有了快速的发展，到2010年基本上达到一半，现在是55%，我们驶入城镇化快车道，新型城镇化有三个转移，户籍制度的改革现在都是我们最关心的在这个领域的问题，但是怎么能够实实在在的把这些事情落地，又不引起一些负面的影响，我想这在考验中国政府和每一个人，而流动人口，我们每六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在流动，2.53亿的流动人口的量，改革开放以来我们82年和2014年相比，我们流动人口规模扩大了22倍，而现在流动人口面临的城镇化问题，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问题，市民化问题，以及农村的留守现象，留守家庭，留守妇女，留守儿童，这一系列问题同时我们的农村还存在着空心化和空村化现象，这都是我们经济社会需要关注的问题。

全面二孩到底要增加多少劳动力？实际上中国的劳动力在改革开放初期不到6个亿，2012年达到9.4个亿，2013年开始我们劳动力进入了下降通道，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到20年代初期我们还在9个亿以上，40年代初期还是在8个亿以上，有人甚至说中国进入了劳动力短缺时代，我的观点是什么呢？适应中国特色在过去三十多年当中我们成就了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结构，我们把中国变成了世界的加工厂，实际上就是用了我们增速非常快的劳动力的数量，让每一个人能够尽量的就业。从党的十六大开始，一直到十八大提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升产业结构，这样对劳动力质量要求更高，对数量要求反而会降低，但是我们劳动力存量如此之大。

我们又在十三五期间提出来要开始推迟退休，这对人口发展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把60-64岁低龄老人变成大龄劳动力，每年推上两到三个月，用30年左右时间，把这一部分变成劳动力人就是3亿左右，这个世纪60年代退休到65岁，这样劳动人口就是9个亿以上，劳动力的增量从正转负是事实，但是存量规模巨大，劳动力规模庞大和就业结构性短缺矛盾在中国将会长期存在，就业是中国政府面临的非常大的压力，人口红利在弱化，但是不要轻言人口红利消失了，我们针对这样人口结构配合适经济发展政策会更好，全面二孩可以减缓30年代以后减缓的速度，但是改变不了劳动力下降大趋势。实际上我们也算了累计到2050年我们能够增加劳动力数量3000万，只能增加劳动力0.5%。

第六，人口素质能够快速的提升。实际上我们看过去的人口普查，第二次人口普查和第六次人口普查相比，我们每十万人当中大学生人数逐渐增加，到2010年达到9000人，高中人数达到1.4万人，在这样背景之下我们过去看到的一个结果，长期的差别的城乡生育政策，对整个中国人口素质提升是一个负面因素，为什么呢？我们说农村和城市生的孩子没有天然性差别，但是二元经济结构导致农村孩子受教育环境远远不如城市，全面二孩政策实现了城乡政策一体化，消除了影响，对未来人口素质提升是大大好处。

第七，现在每个中国家庭平均不到三个人，按照家庭分布两到三个人占到一半，如果你们家两代都是独生子女，就是社会学家最关注的421家庭结构，现在全面二孩政策以后能够把421变成422，这样人口结构的改善对家庭来说，长期的生育率低生育率已经是家庭减到极致，二孩政策符合多数人期待，我们做的抽样发现90%以上家庭支持二孩政策，80%认为一个家庭两个孩子最理想。所以在这样二孩政策之下，对于家庭的生育的自主化和公平化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它可以改善家庭的代际关系，有利于促进家庭功能的发挥和家庭发展能力的提升，同时对于孩子的健康人格的形成，以及教育绝对是有好处的。所有的这些方面我想从人口的数量结构以及素质和微观的家庭上面，我们未来的人口形势变化的预期基本上清楚了，而未来整个经济社会的发展都将建立在这样一个人口的基础之上，他在改变着我们国家的发展的基础，同时也在改变着我们每一个家庭的人口的基础。

最后一个小结生育是每个家庭的大事，计划生育就是最大的民生，有人说计划生育该取消了，我们的政策写的非常清楚，今年修订的人口计生法和中央的决定都提出来了，坚持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而这样一个基本国策在全面二孩之下的新的内涵，我想至少实现了三个大的转变，一个是控制人口数量为主，转向调控总量，提升素质，优化结构并举的转变。从管理为主转向了服务家庭的转变，同时也依靠政府的力量来做计划生育，转向政府社会公民共治的变化。任何一项社会公共政策都是利弊兼收的，评价必须要尊重人口发展的自身规律性，我们在网上看到的过于否定计划生育或者说这样一些观点脱离了这种规律是实现不了的，所以从历史角度来看计划生育政策作为国家的选择，它符合中国社会发展的根本利益，民众的的确确做出了牺牲和贡献，全盘否定计划生育政策是错误的，完全肯定计划生育政策也是不正确的，所以这是利弊兼收的，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和生育政策未来的作用，就是在人口数量得到有效控制之后，修整人口的结构性矛盾，来提升人口素质，最终的目标就是促进人口的长期均衡发展。

最后一点我想谈，大家最关心的全面二孩政策还有什么政策会出台，至少我的观点在十三五期间，不会再有生育政策的调整，因为人口实践是一个长周期实践，我们对它观察要有足够长的阶段。未来生育政策的变化它不是在放不放第三孩，甚至让你自由生育问题，主要的一个核心点，我的观点认为怎么样刺激你把第二个孩子生出来，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一些观点，有不正确的地方希望大家批评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