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一场“疫苗之殇”大讨论

那些阻滞新闻深度介入和信息流通的因素,此时该悉数退场。

今日的朋友圈,一篇题为《疫苗之殇》的图文报道刷屏了,文章是2013年南都记者采写,呈现了一组孩子因疫苗致害的故事,并对整个疫苗体制进行了梳理反思。因为近期的山东非法运营贩卖疫苗事件,这篇旧稿被媒体重新翻出来,两相关联,一股被问题疫苗惊扰的情绪,在社交媒体上竞相发散。

舆情的裂变十分微妙。在科普分子指出存在信息的误导后,“疫苗之殇”触发的争议,并不比恐慌要少。认同《疫苗之殇:你沉默你就是帮凶》的妈妈们,在读完《“疫苗之殇”是胡说八道》后,其内心一定缠绕着“该相信谁”的疑惑。很明显,从“杀人疫苗”到“疫苗之殇”,现有的报道并没有提供一种权威的真相。

的确,“疫苗之殇”里的那组故事,更多只是在曝光某种事实。至于案例背后,伤害发生在哪一环,是疫苗制造、运输保存、医生操作,还是科学上无法避免的“耦合效应”所致,报道并没有一一还原。不过,从社会反响来看,这篇读来触目惊心的报道,它至少引出了两个需要明确的命题:其一,伤害如何发生?其二,国家该承担何种责任?

几年过去了,这两点并没有理顺,山东“杀人疫苗”风波让问题更加复杂。确如科普人士所言,“疫苗之殇”没有讲清楚来龙去脉,媒体旧事重提,把它嫁接到山东非法运营贩卖疫苗的案例上形成对比,会产生不必要的误导。一类疫苗有别于二类疫苗,有毒疫苗不等于失效疫苗,把“疫苗之殇”里的不良反应,刻意突出、放大,传递的恐慌也是致命的,它会导向因噎废食的恐疫心理。实际上,这样走向封闭的心理,在朋友圈已经以《这些地方的疫苗不能打……》传播开来。

中国每年疫苗预防接种达10亿剂次,中国疾控中心主任王宇公布的疫苗不良反应概率,是百万分之一到二,换算成数字,不良反应的人口基数不小。置于量化的角度审视,一组不良反应的个案似乎不足为据,恐慌更属多余。但如果把他们视作二十个家庭大写的“1”,而不是宏观统计下的一个数字,恐慌是否多余?

如果对社会心态追根溯源可以发现,这种恐惧其来有自,它绝不是由“疫苗之殇”或者“杀人疫苗”这样的报道概念凭空创造出来的。讲数据,谈概率,大家都可以很冷静,数字是冰冷的常识,道理谁都懂。问题关键在于,在数字背后是否有一套确保安全的防疫体系以及责任回溯机制?让人心忧的是,三年前报道的案例到今天为止,依然缺少完整真相;三年后的今天,防疫体制剪不断理还乱,非法疫苗贩运,竟能堂而皇之地发生在二十多个省市。更可怕的是,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脱链疫苗的受害者。

生产、监管、冷链运输,到伤残鉴定、赔偿,构成了一条完整的体制链。至少在目前为止,这条体制链,并没有呈现出足够完备的一面。这是恐惧之源。所以指责“疫苗之殇”混淆事实前,对上述心理背景不可不察。从媒体角度看,真正该对事实负责的不是单个的记者和媒体,而是作为行业的媒体本身。如果说“疫苗之殇”以发现的初衷而始,却以误导的结局而终,那么最该追问的,恰恰不是记者,而是记者深处的这个行业本身——是什么阻止了有关疫苗的调查深入,以至于在三年后,误解依然决然地撕裂着整个社交媒体?

在疫苗风波上,盲目恐慌还是理中客,作为一种社会心理,它不能用是否正确来简单判断。如果这场风波逐渐滑向对媒体的指责,或者朋友圈的割席分裂,那才是最可悲的结果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还要回到疫苗风波本身,如果我们对新闻规律和互联网时代信息流通法则抱有足够信任,那就应该达成如下共识:所谓的媒体误导绝非恶的源头,我们不能荒谬的以为,新闻报道在舆论引导上的谬见,比疫苗生产管理失范更不可接受;我们需要一场关于“疫苗之殇”的公开大讨论,通过这场讨论,以信息交互、知识激荡的方式,在“疫苗之殇”和“杀人疫苗”的个案起点上,还原整个中国防疫体制的是是非非。至于那些阻滞新闻深度介入和信息流通的因素,此时该悉数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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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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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管理疫苗的时候,也能仔细甄别,查无遗漏,希望也能总有人在岗,希望也能充分掌握信息,追溯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