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军国主义不是法西斯主义

历史是复杂的,用“党化史学”意识形态偏见解说二战与抗日战争,不仅不得其要领,反而可能厚诬历史。

众所周知,中国与美、英、苏二战时是同盟国,战后在美国主导下成立联合国,重建世界秩序,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德、意、日则被称为轴心国。然苏联的二战叙事却尊自己为龙头老大,按自己的意识形态话语,把盟军说成是以苏联为核心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斯大林是领头苏军是主力,中共是东方中国抗日战场的中流砥柱,美、英先是对德推行“绥靖政策”,后又拖延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蒋介石卖国不抵抗。二战胜利被说成为一个主义(共产)战胜了另一个主义(法西斯)。流行一时的大话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出了一个社会主义苏联,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出了一个社会主义阵营,第三次世界大战将打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

什么是法西斯?二战有没有一个苏联为首的反法西斯主义统一战线呢?

确切地说,法西斯是一种极端形式的社会主义,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意大利。一战给欧洲人民带来巨大灾难,国际共运第二国际在战争中破产,使激进的社会主义流派得以发展,首先是布尔什维克以“血与火”的形式,在俄国夺得政权。曾是第二国际社会党员的墨索里尼深受鼓舞,他当过兵,打仗受过伤,战后失业成为“盲流”到瑞士打工,他最崇拜列宁,二十年代初他发动失业退伍军人为骨干的意大利下层工人向罗马进军,发起声势浩大法西斯主义群众运动,夺得政权。同时的德国则出现了纳粹主义,形式与法西斯主义差不多,希特勒与墨索里尼一样曾当兵受过伤,战后失业沦为流浪汉,他参加了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以如簧之舌善演说而成为党魁,要对国际犹太资产阶级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但主要是以国家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煽情,对一战失败不服,鼓吹复仇!至三十年代才在德国掌权。

将纳粹与法西斯相提并论似乎异议不大,其意识形态与组织形式差不多,但将日本也称之为法西斯,则牛头不对马嘴。日本军国主义传统历史悠久,近现代以来更侵略成性,虽也以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煽情,却没有群众性社会主义运动,内容和形式都与德意不同,没有法西斯组织体系,少数铁血军人的武士道、江田岛精神及其侵略扩张,都是军国主义狂热,与法西斯主义不搭架。相反,德意纳粹法西斯与苏俄布尔什维克的内容和形式却十分相象,都信奉社会主义,一个主义,一个政党,党政军合一,领袖独裁专政,进行思想钳制舆论管控。苏、德宣传部尤其相象,日本则没有宣传部,也不是一党专政,是典型的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本质上讲是一种极端形态的社会主义,特色是集体主义、工团主义,有严密的党组织,且具有一定的群众性、社会性,这些都是日本所不具备的。

德、意、日虽结盟,却不是基于共同的主义信仰,与一战德奥结盟一样都是基于国家利益。苏德之间也曾结盟,日苏之间在满蒙地区激烈争夺,一度发生战争,但基于侵华利益共同点,两个强盗又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日承认外蒙古,苏承认满洲国,无视和牺牲中国利益,一直维持到美军打败日本之时,在日本宣布投降之前夜,苏联才对日背信弃义废约参战,趁机摘桃子。如此来看,反轴心国各盟国与一战协约同盟性质也差不多,不存在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美英中法是盟国,不是统一战线,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盟友。苏联与德日既勾结又争夺,本身也侵略中国波兰等,无法占据反侵略道德制高点,当不了反法西斯统一战线领袖,所谓以苏联为首组成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说,是苏联自编自导自话自说的谎言。

法西斯一词意识形态泛化后,成为一切罪恶的化身,当时竟被中共加之于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头上。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参战使抗战局势发生转折,蒋方震设计的“拖到东西战争合流”终于成为现实,日本败局注定,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国共两党都准备“摘桃子”。43年蒋介石发表《中国之命运》,为战后中国政治文化建设布局,全书充满了民族主义情怀与革命话语。中共也抓紧进行延安整风,毛泽东发表《新民主主义论》,以争夺战后政治主导权和意识形态话语权。中共笔杆子奉命写了《论中国的法西斯主义---新专制主义》批蒋,以周恩来的名义公开发表,给蒋介石扣上“封建买办法西斯”的大帽子。蒋其时正是苏联所称国际反法西斯联盟领袖之一,与美英首脑平起平坐,怎么会是法西斯呢?加上“封建买办”头衔,更是文不对题。

但蒋介石确实赞美并仿效过法西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初德意法西斯兴起,迅速扫平国内动乱转弱为强,令人刮目相看,蒋曾派团前往德意考察,并请来德国军事顾问团,说要用法西斯蒂来推行三民主义。另有张君劢成立国家社会主义党。更狂热追捧法西斯主义的是张学良,他说:“意大利与德国之复兴,主要是人民全心全意地拥护领袖,使领袖得有充分力量克服救国途中的障碍”。张还自开飞机与墨索里尼的女儿在天空一番云雨,拉拢德意反日,大力鼓吹领袖独裁。象当年提“以俄为师”一样,国民党曾想师法德意来强国,德国也确实为国军培训了少许精锐的“德械师”。蒋介石并派第二子蒋纬国去德国学装甲战术,就象派其长子蒋经国赴俄留学一样,都是想向西方学习,以强我中华。中国一度与法西斯靠得很近,其目的竟是为抗日救亡,孙中山的儿子孙科就主张加入德意阵容以抗日,阻日与德意结盟。而相反,当时日本有自己一套根深蒂固的天皇制神道军国主义,用不着再引进什么西方的主义,既不师俄,也不效德意,与法西斯主义反而没有瓜葛。我这不是为日本人开脱,日本军国主义其实比法西斯主义还要野蛮落后,如剖腹自杀、“一亿玉碎”、“七三一”细菌战部队等,这是纳粹德国也不屑为之的。希特勒虽然对“劣等民族”犹太人实行种族灭绝,但对放下武器的英法战俘则遵守日内瓦公约,大哲学家萨特被德军俘虏,不久即放回家,没有受到虐待。日本天皇制与武士道也与法西斯没有关系,日与德意结成邪恶轴心,是基于其侵略野心,不是因法西斯主义意识形态。后德意侵略面目暴露,与日本结成轴心国,蒋介石即与之划清界限,并坚决拒绝德国的调停拉拢,坚持持久抗战,张君劢也将国社党改名为民社党。蒋介石虽曾追捧法西斯蒂,但最终没有成就法西斯,反而成为反法西斯领袖;就象他早年“以俄为师”,而终于没有成为布尔什维克,却成了反共干将一样。

历史是复杂的,用“党化史学”意识形态偏见解说二战与抗日战争,不仅不得其要领,反而可能厚诬历史。

当时在抗战相持阶段的西南大后方,还有一批游离于国共两党之外的海归洋博士,如林同济、何永佶、陈铨、雷海宗、贺麟等,在昆明创办《战国策》半月刊,写政论评说时局。他们以“文化形态学”来解说中国历史文化和当时世界大战格局,惊呼“战国时代的重演”,批评中国柔性文化传统和国民劣根性,大力倡导尚力精神和英雄崇拜,主张恢复战国时期文武侠义并重的文化,以适应激烈的民族竞争,并主张战时政治应实行高度集权,人称“战国策派”。 “战国策派”超越党派偏见,不讲意识形态,不讲反法西斯主义,以客观公正的立埸研究抗战与二战风云,却被中共党人胡绳、章汉夫批为“法西斯主义的论客”。连避难大西南的墨客也成了法西斯,中国的法西斯分子何其之多!共产党“斗争哲学”可以信口雌黄,意识形态棍子可以颠倒黑白,党同伐异,不革命即反革命,不从我即为敌,连自由知识分子也污名法西斯,显得极为武断恶劣。后来林立果《五七一工程纪要》中出现“江田岛精神”一词,其“小舰队”即被称为法西斯,甚至林彪一伙也被称为法西斯分子。“四人帮”倒台,江青一伙特别是上海陈阿大等亦被称之为封建法西斯。后来把军阀作风、流氓习气、打人骂人、不讲道理等等,统统都说成为法西斯。法西斯,法西斯,大家都成了法西斯,那反法西斯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今天纪念抗日战争及二战胜利七十周年,对于二十世纪严重祸害人类的日本军国主义、意大利法西斯蒂、德国国家社会主义(纳粹)、苏联布尔什维克主义,应有深刻反思,对其极权专制、侵略性、欺骗性及其反人类的各自特点及共性,应加区分和分析,无须混淆概念仍将其用之于意识形态争战。如普京就将乌克兰“颜色革命”称之为法西斯。其实,现在的俄罗斯与一战后的德国受挫后要复仇的情形十分相象,普京想恢复苏联版图,公开侵夺乌克兰领土,把东欧视为俄“战略空间”,与当年希特勒叫嚣“生存空间”,唱的是同一调子,搞大型阅兵诉诸战争也与纳粹德国同步,遭到世界人民的普遍谴责。但想不到中国政府竟与普京沉瀣一气,要与普京一起“维护二战胜利成果”,而实际上苏俄在二战中摄取中国利益最多,雅尔塔协议不仅是日本之痛,更是中国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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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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