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一律判死”是乱开药方

昨天开始，我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里看到大量转发图片，要求对人贩子一律判死刑，以打击贩卖儿童。

看到支持“人贩子判死刑被刷屏”，我当然理解背后公众的愤怒表达。孩子是父母长辈的心头肉，从父母身边拐走孩子，比剜掉他们的心头肉还痛，所以为人父母对人贩子的痛恨自然在情理之中。我作为一名父亲，每当看到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和父母们，总是心有戚戚然，我至今还记得几年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幕——一个农村家庭的孩子被拐走，记者走进他们家，家里没有一点生机，一提到孩子，每个人几乎都以泪洗面。孩子70多岁的老祖母在摄像机前悲痛欲绝地哭喊：“不要拿走我的娃!不要拿走我的娃!……”听到这句话，顿时眼泪止不住，哗地流了出来，虽然时隔多年，那位满脸沧桑的老祖母的哭喊依然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

我也痛恨人贩子，但我更知道的是，贩卖儿童的问题，根源其实不在人贩子。根据我这么多年对贩卖儿童问题的关注，发现一般易被拐卖的儿童主要为两种：一是进城打工者子女，二是农村的儿童。

前者问题的症结在于打工者子女不能和城里孩子一样，进收费低廉的幼儿园或托儿所，加之户籍制度的阻碍，导致其亲友难以在城市低成本生活、安家，结成亲友互助网络，帮忙照顾孩子，最终导致孩子没有很好的看护，让人贩有可乘之机。我记得在电视看过一个孩子被拐案例——一对外来夫妻在福建某城市的批发市场做生意，孩子天天放在市场里到处跑，一日孩子不幸被人贩子拐走，事后记者问被拐孩子的父亲，既然生意忙无暇照顾，为什么不把孩子送到托儿所？父亲无奈地回答，他的孩子本地公立的幼儿园不收，私立的又上不起。

而后者的问题在于，农村治安荒废，加之人口大量外出，缺少一个由公众眼睛组成了社会看护网。农村的孩子许多还是留守，由年老体弱的长辈照看，此前全国妇联曾公布一个数据，被拐卖儿童中农村留守儿童居第二位。而与此同时，农村却缺少城市里常有的托儿所等照护机构，帮父母长辈们分忧。此外，一些农村的地区的教育管理极为粗放，有的地方没有校车，学校却离得很远，导致许多儿童被拐卖往往是在上下学的路上，而在许多农村学校的校门口，竟然是儿童被拐的高危地带。

贩卖儿童的问题当然需要解决，但是治这样的社会之病，虽好的办法是改进社会政策。一个社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能总指望靠严刑峻法来解决，须知，最好的社会政策即是最好的刑事政策。对于贩卖儿童这样的的问题，如果乱下猛药，却不去剖析、摘除原病灶，恐怕效果适得其反，正如一些人所担忧的，一旦“人贩子一律判死”，反正都逃不过死，恐怕一些人贩在贩卖儿童上干得更狠、更绝。死刑从来不是万灵丹，立法规定贪污一律死刑，那世上就无贪官了？立法规定强奸一律死刑，强奸犯马上就会全部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