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吕帖:冕宁知青生活杂忆(一)
2009年06月25日 15:53凤凰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把(扒)水

冕宁县有一条红旗堰,从安宁河上游的巨龙区截水进堰,到我们公社时,已经在山边比较高的地方了,我们公社很多地势高的田插秧时全靠它的水灌秧田。在插秧季节,水对所有生产队都至关重要。晚上放了7亩秧田的水,第二天这个队就可以插这7亩田的秧子,如果只放了3亩秧田的水,就只有这3亩可以插秧。季节不等人,过了夏至插的秧子收成不好,夏至是关秧门的节气,听社员说,过了夏至插的秧,不仅收成不好,看样子都看得出来,"斜起插的长不伸腰了"(长不直了)。

在知青大院内,右一为"先锋公社第一条好汉小跳蚤俄呆",中间为"先锋公社第二条好汉醒眼子老翟"。左下白色的石头是磨刀石。

因此每天晚上各个生产队都派人把水。把水的把是动词,"把守"、"把住"即可。如果用"扒"也不错,水在沟里,要它流出来,当然要把沟沿"扒"个口子才行。把水必然有分水一说,分水,在沟渠有岔口的地方分。说来简单,在两根支流的交汇处放个石头就把水分了,水碰到石头向两边流。石头在中间,水就平分,

石头靠哪方近,对方水就多。如果其中一方下游是两个生产队或三个生产队,石头当然不能放在中间。就拿只有两个队的情况讲,两个队的人也都不想平分,多分当然比平分好。要想多分,靠说服对方根本不可能,你要插秧人家同样要插秧,节气不等你同样也不等他。解决问题通常的办法靠打架,即抢水。打架有几种方式,一种名为"按司马伊尔"(音肯定对,字不知是不是这几个)即是成都的打散手,没有什么规矩,按翻就胜,容易伤人。另一种叫"拔萝卜",文明安全,两个人对着靠近贴着站,都向侧面弯腰,用手把对方的腰抱紧,喊开始后两人都用力伸直腰,努力把对方拔离地面,胜的人站直了腰,横抱着对方,输的人脚离地,被对方横抱着躺在对方手里。按司马伊尔靠灵活、巧劲、力量、搏击、摔跤多种技术。拔萝卜主要靠腰、腿力量,俗称桩子要稳,当然也要技术。汉族社员通常选择按司马伊尔,而彝胞(我们队旁边就有彝族的田,他们当时还没有成立公社,还是南山乡)通常选择拔萝卜。俄呆按司马伊尔从未失过手,罗大汉拔萝卜所向无敌。这些打法都是真刀真枪地干,因为水实在太重要了。抢水打架是为挣个输赢,认输即可,不过打"牯"了的情况也有,但很少流血,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如果一个分水点各队的把水人熟识,则不必打架,和平地分水即可。

打架分出输赢后就分水,放个石头在支流分叉处,胜者具有放石头的权利,石头也不能放得太过分,太过分了对方可以提出异议要求移动石头。往往一个石头要放许多次,移来移去很多回合才能被放到一个双方认可的最佳分水点上。一个分水点每个下游生产队只有一个人守,只有重要的分水点派有2至3人,因为把水的人不能多派,多派了生产队成本太高,把水是要记工分的。分好水后,几个人就围着那块石头坐着,几双眼睛盯着那块石头。即使刚刚打过架,也只有开始摆龙门阵,就好像坐火车的人,上车时挣座位,车开了无事可做路途又远,只好对话。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太长,白天又出了一天工,很多人下半夜都会犯困睡觉。还醒着的人会去移动那块石头,后果可想而知,吵架,埋怨,再重新放石头。我们队是最先派出知青把水的,占了很多起手。后来各队都派出知青把水,当然也就不必打架了,把水分好即可。不过也不敢睡觉,怕其他点的人或巡视的人过来移动石头,如果因为睡觉水没有把回去,第二天没有田可以插秧,那责任可就大了。很少整个晚上都太平无事,各生产队负责巡视的人往往是生产队长,只有队长最关心明天可以有多少秧田可以插秧。

把水实际是抢水,中和大队在坝子里,田多地少,他们的田和我们白坭的田接壤,这两个大队每年为抢水动手。中和在红旗堰的上游,人多,占起手,常常欺负白坭,特别是中和一队的民兵麻连长,说话霸道,出手狠。我们队派知青把水后,中和优势全无,麻连长也在我们手上吃过大亏,被狠狠地教训过。一天他纠集了几十个社员把俄呆、大汉、我围在一个高坎上。我们三人打架的恶名在中和大队尽人皆知,围我们的对手中很多和我们曾经打过交道,麻连长虽然极力煽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动手。俄呆除了一把钉耙还手持一根短钢钎,这根钢钎粗细合适,一端有个鸭嘴翘,另一端收细了一些,是汽车司机的翘棍,很合手。俄呆指着麻连长威胁说只要他敢上来马上戳死他。双方僵持,一触即发。后来多亏公社副书记赶到劝退了他们,否则他们有几十把钉耙,我们只有三把,对方数量优势太大了。冕宁是大山区,彝族汉族各占一半,民风凶悍,不畏械斗,就是那个月,跃进大队的老知青周大成就死在社员的钉耙下。那天要是干起来寡不敌众我们三人吃亏可就大了,后来说起还是后怕。为这件事我们后来又借故收拾了麻连长解气。当年我们队的大春丰收,口粮吃到580斤,社员说与秧门关得早很有关系。在农村,水就是粮,粮就是命,为了水拼命并不奇怪。

撵山狗索摩

我们的狗叫索摩,是用一斤二两酒与彝胞换的。我们生产队每人一年只有一斤多菜子油,不够,只好用酒与彝胞换油,牌价是一斤二两酒换一斤油。酒是从成都带来的,成都当时能买到两种酒,名为干酒者八角钱一斤,名为曲酒者一元四角钱一斤,我们带的是干酒。彝胞喜酒,而且酒量好,个个海量。通常我们用军用水壶带酒,它盖子密封好,不怕碰撞,一壶刚好装两斤酒。彝胞来两个人,把水壶交给他们,他们并不把酒带走,二人马上开喝,递过去,递过来,你几口,我几口,等到我们把油倒出交还他们油瓶时,往往他们也还我们水壶了--酒已经喝完了。

下乡时路过石棉县停车休息,背景可以看见卡车。

索摩全身黑色,个头中等,腿长,细腰,母狗,品种是撵山狗。刚来不久她就跑回山上去了,守信誉的彝胞又把她送回来,告诉她这里是她的新家,她就忠实地留下来再也没有离开。撵山狗样子不咋,远比不上川医动物房里的纯种德国狼狗威风。有一天几个彝胞推着熊肉到区上卖经过我们知青院,他们说六个人带了六条狗上山碰到熊,六条狗扑上去,很快被熊的巴掌打死两只,他们六条火药枪只有四颗码子打到熊,熊死了。这头熊除去皮和内脏有一百六十多斤。同学们惊叹"撵山狗敢扑熊"!"不咋不咋,拉屎大趴"。 撵山狗马上从土狗跃升为最为优良的品种。养过索摩,对城里人时髦的"苏格兰牧羊犬"、"德国狼犬"、"金毛猎犬"这些所谓大型狗不屑一顾,原因很简单-这些狗肯定不敢扑熊。那天彝胞的熊掌卖一元五一斤,熊肉卖三元一斤,一个大大的熊头也只卖三元。

索摩智商高,认人,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教过她。不管是哪个大队的甚至外县的知青,只要是知青或是知青的父母,她全都用摇尾巴表示欢迎,从来不咬。但是彝胞和当地社员一进围墙她又扑又咬,一不小心就出事。大队书记黄把头和我们关系极好,经常来串门,索摩从来不认帐,终于有一天在他屁股上来了一口,让我们很是过意不去。

索摩生过两窝小狗,每窝五只。有一只头上有个白点叫一撮毛,它把我们18只小鸭子全咬死了,气得俄呆用钢钎把它扎伤,女知青心痛小鸭子也心痛狗,看到狗伤了哭着赶快护狗不许再打,敷药治疗。一撮毛也偷社员的鸡,吃不完要叼一半回家给我们分享。但是,索摩是君子,从来不干这种坏事。

队上知青陆陆续续调离了农村,不记得索摩最后去了那里。索摩的一个儿子陪着最后一个知青,忠实地守卫着知青大院。最后一位知青离开时把他送给了白坭4队的知青,据说他还经常从4队回来看看。现在我们队的知青说起这几条狗时有时眼圈都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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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吕帖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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