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古代农民如何避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来源:澎湃新闻网

用脚投票。流民们逃亡、脱籍都是常见手段。

这是生存压力下的选择,没有其他退路。只有改革越彻底,才有出路。国家组织动员人力、物力的能力越强,才能在持续不断的战争兼并中获胜。你死我活的压力下,那一时期才涌现出了如此多的变革。但是,并非所有国家都成功变革了,楚国吴起变法就遇到了极大阻力,尤其是遭到贵族们的反对。秦国最为成功(军功爵,奖励耕战),才在漫长的逐鹿中胜出。商鞅居功甚伟,不过,也由此开启了百姓沦为国家工具的漫长历史。

马克斯·韦伯十分看重长期战争带来的理性化压力,他认为中国理性化最强的时代就是战国时代,原因就是纷争不断。一旦统一,就会相应带来权力垄断,“会窒息了行政运作、财政管理与经济政策的理性化”,“存在于各战国诸侯相争时期的理性化驱动力,在帝国统一后就不复存在”(《中国宗教:儒教与道教》,广西师大,2010年,第105页)。我们以前一谈及战国时期,脑海中就会条件反射地出现人民的痛苦和战争等印象,人民似乎极其渴求统一。相比于我们关注到的层面,韦伯的这段见解颇有洞察力,揭示了战争这种“恶”在历史中的意外作用,比起简单地歌颂统一,看到了历史更多的侧面。

浙江大学赵鼎新教授研究春秋时期战争的影响,他的研究其实非常值得我们注意。包括韦伯、蒂利在内的一批西方学者关注十七世纪西欧的变化,其中也强调了战争所引起的一系列变化,比如财政制度的变化、中央集权的出现等。中国战国时期的情况与十七世纪的西欧类似。

回到中国,国家制造农民,是和战国时期的大背景分不开的。各国面临的境况类似,做法也大同小异,重农与授田是不少国家共同的选择,律令规定上亦有相通处。《睡虎地秦简》“为吏之道”后面附的魏国“奔命律”与“户律”的精神,便与秦国相近。只是秦国这方面作得更彻底,最后能在争雄过程中胜出。

能这样作,是与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内部各方力量竞争中国君力量的成长有关,有些国家,如晋国、齐国与鲁国,分别出现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与三桓力量的崛起等变化,内部发生过权力格局的变化,无论是新起的力量还是旧君,在竞争中采取各种办法来削弱卿大夫的力量,壮大公室,为日后走上改造百姓的道路奠定了基础。

澎湃新闻:在思想层面上,“以农为本”的重农思想是如何形成的?

侯旭东:多源汇流后成为儒家思想的一部分。

重农思想的出现可能和不同族群的生活方式有关。商人和周人两个族群的谋生方式便存在差别。商人可能不是特别重视农耕,我曾去安阳殷墟,看到殷墟宫殿基址以及王陵祭祀大量使用“人牲”,纯粹为了祭祀死去的商王而杀了很多人(关于这类人的性质,过去争论很多,是奴隶还是战俘等,说法不一),其中大部分还是青壮年。商王下葬时还有不少活人作为“人殉”陪葬,这些多是男女亲信。看来商代是不太注重人手与劳力的。

甲骨文里当然也有不少关于农耕的记载,同样也有很多田猎的记载。“田”字最初的意思就是打猎,后来才引申出耕种的意思。商人虽然已有农耕,但其发达程度恐不宜高估。殷墟虽也出土过几千把石镰刀,但是这些资料不足以证明农耕,只能说明为收获采集发达。因为镰刀无法证明种植,它实际是收获时所使用的。如果出土的是耒耜、锸,甚至是犁,才能证明耕种土地。另外,从出土动物化石以及植物孢粉分析看,当时安阳地区气温较现在高,动物植物资源丰富,有很多可食用的野生动植物。所以,商人农耕未必有多发达。

周人则恰恰相反,他们是一个十分重视农耕的传统族群。早在西周初就出现了重视农耕的思想。《尚书·无逸》中周公劝诫成王时说“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继自今肆主,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国语·周语上》:“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庬纯固于是乎成,是故稷为大官。’”就是较早的记载。此外,我们从墓葬中可以看出,周人很快就放弃了人殉、人牲。王国维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殷周制度论》,《观堂集林》卷十,中华书局,1959年,第451页),注意到殷周之际的巨变,是颇为有识的,至于是否为中国历史上最为重要的变化,恐怕会见仁见智。当然他关注的主要是制度层面,实际变革不限于此。

虽然后来儒家强调耕织为本,其实,儒家的老祖宗孔子原本是不重视农耕的,被讥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论语·微子》)。孔子本人也讥讽弟子樊迟“为稼圃是小人”(《论语·阳货》)。虽然他提到治民要“富之教之”,至于如何“富”,却没有说。他对农耕的态度,不知是否与他为殷人后裔有关?

真正强调农耕的是战国的改革家们,如李悝、商鞅等人,以及农家。魏国李悝变法,首倡“尽地力之教”;商鞅成效最为显著,鼓励耕战。《商君书》、《吕氏春秋》中提倡农耕的思想很多,尤其是后书中最后四篇:《上农》、《任地》、《辩土》、《审时》,题目就极为鲜明地突出了重农。内容包含了农耕技术,还有为何重农的阐述。其中还包括影响深远的工具论与愚民论。《上农》中便说:“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贵其志也。民农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位尊。民农则重,重则少私义,少私义则公法立,力专一。民农则其产复,其产复则重徙,重徙则死其处而无二虑。”民众务农不仅尽地利,亦可改造其心性,使民众淳朴易于驱使,便于贯彻国法,利于君主统治,更使民众积累家产而不轻易迁徙。相反则是“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韩非子·显学》亦可看到农家影响。

[责任编辑:马钟鸰 PN018]

责任编辑:马钟鸰 PN018

  • 笑抽
  • 泪奔
  • 惊呆
  • 无聊
  • 气炸

凤凰历史官方微信

凤凰新闻 天天有料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