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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革”日记


来源:羊城晚报

走廊、过道贴满了大字报,黑压压的一片。最令我注目的是揭发俄语廖老师和政治郭教师的大字报。更感到意外的,是我们班女生陈××揭发余老师的大字报,说他为文娱而文娱,在停课前教同学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另一张是邻班贴的,质问余老师为什么让何××上讲台发言。看了以后,觉得没有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接下来,我写了张题为《彻底清除廖××毒素》大字报,贴在他的房门口(他就住在我们教室旁边的小房间里)。

作者的文革日记本

□黄天源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日

班主任余老师说:北京大学有七位学生的大字报从饭堂贴到《人民日报》上去了,报纸来了,立即在班上读。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下讲坛去开全校教师紧急会议去了。

六月五日

下午四时,高二(3)班朱振邦同学贴出我校第一张大字报。到入黑时,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

朱校长暗中成立由学生、教工组成的大字报监察小组。

六月六日

走廊、过道贴满了大字报,黑压压的一片。最令我注目的是揭发俄语廖老师和政治郭教师的大字报。更感到意外的,是我们班女生陈××揭发余老师的大字报,说他为文娱而文娱,在停课前教同学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另一张是邻班贴的,质问余老师为什么让何××上讲台发言。看了以后,觉得没有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接下来,我写了张题为《彻底清除廖××毒素》大字报,贴在他的房门口(他就住在我们教室旁边的小房间里)。

六月八日

下午,诸校长向全校作了十五分钟的报告,号召全校师生迅速行动起来,投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战斗中去。她要求大家向她开火。会场气氛热烈,掌声一阵接一阵。

会后,蓝××××、饶××、余××、马××等教师揭发我校的七个教员。

晚上,高三(3)不知怎么搞的,以团支部的名义,召开揭发我们班主任余老师的座谈会,约了我班十多位同学参加,我亦到会了。在会上,(3)班的同学们很积极,他们(原是我们老(4)班的同学)说余老师在拆并班时,排除异己,把听他的话的都留下来,不合他意的都调到(3)班去。

在会上,大家都翻他的老底,尤其要命的说他披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外衣,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打着红旗反红旗,是赫鲁晓夫式的阴谋家。在会上,人们不断地追问我班团支书梁××,她对余的态度如何,梁××死命不肯表态。

在会上,我亦揭发了余××曾经向我们《小小俱乐部》推荐了充满资产阶级人性论的《八只小猫》。

冲凉后,回到教室,已是十一点多了。

教室里聚集一大群人,其中有好几个是团员,大家商量如何对付余××。谈着谈着,忽然余××一声不响地把头探进来,吓得大家目瞪口呆。随着,大家故意笑起来,话题一转,讲明天的事情。见余××进来了,我们便一哄而散。

听说在饭堂斗朱×(教师),我和苏××(同学)不愿睡,跑去看。哗,真过瘾,又是泼水,又是跪倒,又是戴高帽。听见有人还提议要淋尿呢。

朱×以前是《广州日报》的记者,《广州日报》停刊后,到八中来教语文。人们揭发他写了一首黑诗:

十载春风事已非,

桃花开尽李花飞。

方针深邃学不易,

政策英明践尚违。

空有钟声催楚客,

何堪笛语怨湘妃。

北京路远难延望,

一片忠心任诋诽。

楚客是他的笔名。他是湖南人,到广东,故曰楚客。

六月九日

上午,班上召开揭发余××的座谈会。许多班都派代表参加了。

刘××、官××这两个平时被余看不起的人,最愤恨。刘××带头高呼打倒余××的口号。

近中午一点钟时,饶××揭余怎样把持整个高三级,拍校长的马屁。诸校长亦亲切地称之为“茂叔”。

晚上,杨××(原高一班主任)到我们班上来(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来我们班)。

吃晚饭前,我们排好队,到余××科室贴打倒他的大字报。他坐在窗前低下头。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二日

串联归来第一次回校。学校的人寥寥无几,冷冷清清,但是,成立了几个自发的组织,他们各据一方,招兵买马,准备干一场。

我怀着好奇心走进了《红色造反团》的联络站。知道这是梁校南负责的,人员主要是高三级,除(2)班之外,各高三班都有人在。

我和他们谈了一下,得知他们的观点大致与我相同。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回来想了一下,到底加不加入他们的造反团?其实,我想和几个可靠的人组织一个的,但又考虑到在班上,敢闯的,与我观点一致的人实在太少了,第二,自己出身不好,扯大旗造反是否会有很多人参加?他们会不会以我的成分不好为由,搞垮这个组织?不成。单枪匹马作战吧,容易受人打击。经过一番思索,还是回校报名参加了造反团。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广州第八中学毛泽东思想红色造反团》在下午2点钟宣告成立。

崔允诚也参加了。我和他商量,准备拉我们班两三个同学参加,成立一个战斗队,独立作战。

后记

我把自己的“文革”日记原汁原味放到读者面前。读到什么,领悟到什么,就是什么。其实被斗的年青老师,运动一来,也是起来揭批老教师的。总之,大家都饮狼奶长大,只是出身、处境不同罢了。日记中表明我自己也野心勃勃,想树旗做头,只不过考虑到自己出身不好罢手而已。对“文革”的反省,应是全党全民性的。晚年面对自己,和盘托出,也是一种反省吧。

黄天源

标签:全校 学生 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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