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1994年起,沈志华开始了他“有钱又有病”的生活,至今不休。
“章百家说,在中国做学问有两种人。要不有钱:做学问既花时间收入又少,没钱不行。要不就有病:脑门子里一天到晚就想弄这个,喝糠吃菜他愿意。他说我,老沈,你又有钱又有病,天生就是弄历史的料。”
沈志华在深圳赚了钱之后回北京,受朋友邀请投资出版文白对照全译系列的《资治通鉴》、《续资治通鉴》,没想到“赚了大钱了”。这骤然的致富遭小人嫉妒,告他贪污2000万,尽管后来被证明是诬陷,但本来在部队有良好发展的儿子沈渊也因此不能再留在部队了。
接着,沈志华便碰上了他后半辈子人生的机会——俄罗斯解密了前苏联的档案。回忆史料的可信度远远比不上档案,为什么中苏关系破裂?为什么苏联解体?若无档案做依据,如何能还原历史真相?
社科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说:“中国急需苏联的档案,最理想的当然是我们社科院出面去买,但社科院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沈志华说:“社科院拿不出钱我有钱啊!我只是来向你求个名分,一切费用由我出。”
到了莫斯科,远非意料中那么顺利。俄罗斯开放档案最繁荣的时间是1992年到1993年,等他们去时已经压缩收紧,比过去贵了许多,去俄罗斯国家档案馆复印,一页1美金,去苏共中央档案馆复印,一页2·8美金,给人民币不行,给卢布朝你翻白眼。国家档案局的工作人员每天只工作三个小时。说是10点上班,但是11点才开门,中午休息,下午3点还要喝茶,4点下班。照这样的进度,每天只能工作3个小时,开销可承受不起。
沈志华从商的时候,从来都羞于“灵活变动”,还被禹作敏说成是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就连当初出版《资治通鉴》的时候,新闻出版署的某官员表面上找了个理由说这套书有学术问题,要封杀这套书,私底下找人暗示他来送两万块钱的礼。沈志华气极,带来一大帮历史学家直扑新闻出版署去理论,他最烦这种“小人之举”,绝不妥协。
但为了做学问,他又显露出商人似的精明。大家在莫斯科发愁的时候,他了解到莫斯科城区与郊区的物价差异很大,他让一名学者和翻译坐地铁去郊区乡下,到大卖场买面包、黄油、香肠、各种汤料、咸菜,再到农户家地里买蔬菜和家禽,然后背回宾馆自己动手,准备了一桌盛宴。
他自己则到处公关,到处拜访,盯准有利用价值的便生拉活扯地拽来赴宴,不仅打开从北京带来的二锅头,茅台,席间还掏出美金,塞给每个人800元的劳务费,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俄国学者还积极建议:“今后你们中国人就只管去档案馆抄目录,复印内容的事,交给我们俄国人办,我们出面复印,便宜多了。”
此行总共花费了沈志华140多万元。沈志华大为庆幸的是,就在这之后没多久,结束了混乱状态的俄罗斯重新下令封存所有档案。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坐冷板凳”,出书,成名,被大学聘任为博导,继续出书,开研讨会,做课题。与其他学者不太一样的是,他为做学术掏出了若干私人财产。比如他从1994年就开始资助青年学者出版专著,花了2、300万,迄今已经出了80多本书。他还在自己的别墅里腾出两个房间,存放他们夫妇从俄罗斯、美国等地花了许多钱查来的2万多件档案,免费提供给世界各地的学者或者学生使用,给他们提供食住,还购来复印机,方便他们复印。后来因为来查档案的人太多,他干脆把档案复印了两份,一份放在北京大学历史系,一份放在华东师范大学冷战研究中心。他把有关朝鲜战争的档案原文制作成光盘提供给香港大学,要求只有一个:必须供人自由查阅。
沈志华的人生再不需要其它的乐趣,他说以前上厕所时还看看闲书,现在看的都是回忆录,与共同做冷战研究的妻子之间的对话,也70%是在聊他们研究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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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晋锋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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