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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手抄本:70年代性启蒙(图)
2008年09月07日 13:40南方网 】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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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之心》导致流氓案频发?

不过,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李公明所读到的版本并没有这样的细节,“当时我读到的版本,没有故事,大多是直接的性描写,手抄本上并无增删的痕迹”,不过,和摩罗一样,《少女之心》是李公明读到的第一个色情文本。

实际上,当时的性教育基本处于停滞状态。1973年,周总理曾向有关部门的负责人询问实施性卫生教育的情况。并且要求中学教材上不仅要有这一章的内容,而且在讲课时应有大幅彩色男女生殖器的挂图,便于形象说明。尽管当时中学二年级的《生理卫生》课本有“生殖器官”这一章,还加了插图,但在大多数中学,仍未讲授。摩罗认为,《少女之心》中对性的无知,其实就是现实的反映。

“即使到了80年代后期,我,在一所中学教书,就曾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有一个女孩,出生在县城一个干部家庭,是我妹妹的同学,她就认为男生跟女生拉一下手是肯定要怀孕的,她就整天处在那种对性的恐惧之中,她心里可能对某个男孩有很好的印象,想跟他拉手,但是一想到这个后果,又承受不了。一直到80年代后期,中国的一个出生在县城干部家庭的女孩,都上高中了,对性知识的了解却还是这么一个认识。”

性普及的过程并不顺利,《少女之心》自70年代开始广泛传播,是公安机关多次通报查抄的主要作品。许多读者因为传抄该文受到批斗,乃至被以“流氓罪”劳动教养,但该文久禁不绝。长期致力于“文革”文学研究的中央戏剧学院的杨健注意到,直到80年代中期还有青少年在抄写、阅读《少女之心》,手抄本正以其特有的方式在民间广泛传播。

周勍是研究“文革”手抄本的专家,2001年,在他与出版人白士弘合作的《暗流———“文革”手抄文存》一书中,周勍率先以寻访的形式采访了十几位手抄本收藏者(仅刊出三篇),并写了一篇长达两万字的《对文革手抄本的一次总结与表达》文章。

周勍对一位“某木先生”的访问中,“某木先生”讲述了他的抄书经历,可见当时的手抄本的传抄情景:“当时抄书是非常隐蔽的,拿到手抄本后,你分几页,我分几页,然后再加上复写纸,一次就能印五六份,抄好后再收起来往一块拼一下,然后再订一订,这就成了,所以一本手抄本抄下来字迹都完全不一样”,“四川有很多小丘陵,丘陵上有不少零零星星的小坟包,我们就到小坟包上去抄,那儿人去得少,一般男生都爱做这类事儿,女生多打掩护,帮着抄笔记,没有被老师抓住过。要是抓住就不得了,这都是些封资修,得查你家的成分,取消你的困难补助。”

手抄本的传抄,在当时也有着一定的风险。朱大可就有一位同学为此而付出代价:“我有一个同学,在看了《少女之心》后,凶猛地追求他自己的亲姐姐,他姐是哭着把他送进了派出所的。他在派出所挨了一顿毒打之后,被放了出来,他当晚就把刀捅进了姐姐的肚子。他被枪毙前,在学校操场开了公审大会,我们平生第一次目睹这种肃杀恐怖的场面。公安和民兵荷枪实弹、如临大敌,高音喇叭里声色俱厉地宣读着罪行,而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在惊悸地倾听。”很多年以后,朱大可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位同学受死前的表情:他在人群里仔细搜寻着班级的位置,然后冲我们放肆地一乐,露出了黄黄的牙齿。

在当时,学校针对《少女之心》和《第二次握手》,就流传有“三不准,一立即”:不准看、不准抄、不准传;立即报告老师。在李公明的记忆里,1974年前后,还发生了一起轰动性的案件,有一位青年因为传抄《少女之心》被判处了死刑。周勍为此查阅了一些记载文献,在西北政法学院科研处1982年(此类案例集中发案期)5月油印的《西北地区青少年犯罪研究文集》,青海省西宁市公安局青少办的《青少年失足犯罪原因初探》一文中提到,一位贾姓女青年因为从朋友那里借来一本《少女之心》手抄本如获至宝,朋友索要时,她以丢了为借口拒还,整天翻阅,并开始寻找男流氓。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1月出版的《面对形形色色的案件》一书中,有关因看了《少女之心》手抄本而实施性犯罪的案例也是连篇累牍,特别是其中一篇《一本彩皮书的背后》更显离奇,文中写一个名叫李军的现役军人,整天抱着一个用《大众电影》彩封包皮的抄有《少女之心》的本子如痴似呆,先是跟踪少女进女厕所,近而在公共汽车上耍流氓,接着竟将战友来部队探亲的女友先奸后杀,最后被执行了死刑。

看过十几个不同版本《少女之心》的周勍认为,虽然《少女之心》在传抄的过程中不断加入抄写者的个人感受和想象,但其主体无论是性行为的叙述语言,还是细节描写,都没有超出《赤脚医生手册》中有关生理卫生部分的介绍性白描文字的范畴。“当时民间所流传的和《少女之心》有关系的流氓案,在一定程度上是‘认罪格式’所致。我发现监狱里占绝对多数的罪犯们的‘认罪’或者‘忏悔’材料,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口不言心的‘老三篇’———简述犯罪过程、深挖犯罪根源、无限上纲上线的自我作践,然后再痛下决心迎头赶上之类的套话,因阅读《少女之心》而犯罪也可能是在深挖犯罪动机时最容易想到的一个原因,因为《少女之心》大家都知道。”周勍并不认同把社会的性犯罪都归结为一本书,文学文本应该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如果是这样,在能够更容易找到性读物的今天,强奸罪的案发事件显然应该更多,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传抄《少女之心》,在当时是有风险的,不过是视“情况而定”,有着变通的余地。朱大可有一位女同学看《少女之心》被老师发现,老师问她书从哪里传来的,朱大可当时还很义气地站出来承认,说是他车上捡的。“后来那个老师看我还挺讲义气的,就没有追究,也没有追究到我的学校,我是侥幸逃过去的,相当幸运。那个时候已经是1975年了,相对比1974年管得松。”到了80年代,朱大可开始得到一些《少女之心》的收藏本,“有些人直接给我了,他们的兴趣似乎在减弱,最先读到《少女之心》时紧张传递的情景并没有继续发生。”不过,在当时读过十几个版本《少女之心》的朱大可,从来没有想过作者是谁,他为什么写这本书。这在当时是一个谜团,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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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到底是谁,一直就没有人清楚

因为在民间的不断传抄,在情节上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动,甚至每个人读到版本会相差甚远。“比较十几个版本,有着很明显的时代印记,我记得当时80年代流行的衬衫也出现在主人公曼娜的衣着描述上”,在书名上更是多种多样,周勍读到的版本除了有《少女之心》、《曼娜回忆录》外,还有《梅茹回忆录》、《我和我的表哥》,不过,有些版本没有写书名,或者直接加上一个书套。

在2004年,曾经传出要出版《少女之心》的白士弘,从丹麦女记者叶凤英(Perrylink)那里得到一个版本,关于这本《少女之心》的来历,书中介绍说是署名为“小思”的作者“我”在坐牢时所交待的材料,后来被传抄出来,最后被定名为《少女之心》,后来成了“文革”时期的“大毒草”。

周勍也曾接到过一个电话,称他有一个亲戚是山东一个检察院的干部,办过这个案子,“当时接到这个电话,我很兴奋,《少女之心》的作者是一个谜,我当时和白士弘极力想找到作者。于是,我赶紧再和对方联系,但是他提供不了这个资料,我说我可以马上赶往山东,见那个检察官,他后来就不和我联系了。”

不过,朱大可却认为少女之心不可能是“认罪书”,“从我的几十年的文学研究经验上看,它的文本并不像口供,《少女之心》还是有一定的文学性。”“就这本书本身而言它是一本低级的色情文学,直截了当地描述性生活;但是在‘文革’当中,它有一个叛逆的进步性,它是对意识形态的消解和叛逆,也对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反叛,对禁锢的社会的一个挑战。”

摩罗曾经为白士弘的整理版本写序,“当时摩罗、余杰风头正盛,白士弘通过朋友就找到了摩罗,希望他能写序,在当时,摩罗的序能够直接地拉动销量。”周勍告诉记者,在序言中,摩罗高度称赞《少女之心》,认为《少女之心》立意不在渲染所谓黄色,而在表现性禁忌造成的荒谬以及给民众带来的精神伤害和人性扭曲。摩罗还因此猜测作者很可能具有丰富的人文主义文化资源,就像张中晓、黄翔、赵一凡、北岛等人一样,是当时最有文化、最有思想的人。“这篇序在当时引起了比较大的争议,很多人认为对一部黄色小说评价过高,不靠谱。在《少女之心》的评价上,呈现出两极化的状况。”

但是,作者是谁,她为什么写这本书,对于双方而言仍然是一个颇为好奇的谜团。“如果当初我们找到了作者,也许是好事,也许未必是。”周勍读过《第二次握手》的两个版本,“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只有八千到一万字,但是张扬后来扩充到了几十万字,如果《少女之心》的作者还在,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扩充,但是,我可以肯定观众的兴趣已经不会太大,性的暧昧已经逐渐消除,我们甚至每天都能够在电视上见到裸露着身体的广告,以及无意中流露的性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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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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