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期 2012.07.18

  • 1我既不屈从于强权,也不取悦于民意。
  • 2如果说追求事实真相、追求正义、说真话的人,都是五毛的话,那就是五毛。
  • 3以前,理性是南方系的一面大旗,现在这面大旗被环球时报夺取了。
  • 4有些人觉得吴法天,你是为政府说话的,所以我一定把你杀掉。这样的言论我特别不能理解,观点不同很正常,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毁灭另一边呢?

核心提示:钱云会事件,对吴法天来说,是一次分水岭。因为得出钱云会死于交通肇事结论,从“斗士”被扣上“五毛”的帽子,网友还将其与司马南、孔庆东、胡锡进三人并列一起,称为“新四大恶人”一年来,吴法天不断与人交锋,以致不少人想要“揍他”,7月6日,应约女记者“约架”,被围殴。7月12日下午,中国政法大学蓟门桥校区,吴法天接受凤凰网对话

红人吴法天 低调吴丹红

文:陈芳

“你认识吴法天吗?”“谁?”“就是吴丹红。”“不认识。”

7月12日下午,在中国政法大学蓟门桥校区等待约访的吴法天,也就是中国政法大学证据科学研究院副教授吴丹红,随口问了一位该校研究生,她并不知道这位引发争议的微博红人。

14:20左右,吴法天和他的一位朋友出现,他的朋友架好DV,访谈开始。7月7日,吴法天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特意约请袁小靓(传说中的染香)旁听。他解释这样是为了“防止媒体听错产生歧义。”他说自己刚刚被环球时报英文记者歪曲。

“之前有说你跟人吃饭的时候,会录音?”“谣传就是这么传起来的,吃饭的时候怎么可能录音呢?”吴法天否认。

他很健谈,四个小时,除了接听几个电话,一直侃侃而谈,声音和状态未显现一丝疲倦。当被质疑的时候,他会立即反问:你具体指哪个?你举一个例子;再被质疑,他急了,“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么多支持我的人、喜欢我的人?他们在网络上亲切地叫我小天天呀”。

从“斗士”到“五毛”

2010年底到2011年初的钱云会事件,对吴法天来说是一次分水岭。在此之前,他被视为“斗士”,就在2010年年底,吴法天一直在分析、质疑钱云会之死,还曾讥讽禹晋永“别急着给乐清宣传部门当发言人”;2011年初,吴法天最终认定钱云会死于交通肇事,与当地警方说法一致。至此,有人认为吴法天收了警方的钱,在为政府辩护,被列入“五毛”阵营,按吴法天的说法,有人将他与司马南、孔庆东、胡锡进并列为“四大恶人”。

吴法天起初觉得很好玩,在此之前“只有我说别人五毛”,没想到自己却被扣上“五毛”的帽子。2011年2月9日,吴法天宣布成立“毛豆党”,“欢迎‘被五毛’、被‘逗士’而又决心秉承不左不右、以证据和事实说话的网友加入,不收党费,也无津贴,自带干粮。以前总是被‘逗士’,现在却是被‘五毛’。”

2011年5月,吴法天与窦含章、点子正等人成立辟谣联盟,被质疑有选择性辟谣,为政府说话,争议不断,而吴法天本人不断与人交锋,多次成为被约架对象。

吴法天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求真,被扣上“五毛”的帽子是因为自己被政治化、标签化;引发争议是因为自己不会取悦于任何人,被妖魔化,“如果说追求事实真相、追求正义、说真话的人,都是五毛的话,那就是五毛”,自己一如既往“既不屈从于强权,也不取悦于民意”。

通过钱云会事件,吴法天称自己“看清了很多所谓民主斗士的面目”,原以为是一路人,却发现民主、自由、法治不过是一面幌子。他说自己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有些人觉得吴法天,你是为政府说话的,所以我一定把你杀掉。这样的言论我特别不能理解,观点不同很正常,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毁灭另一边呢”,他欣赏胡适的那句话,宽容比自由更重要。

认为环球时报比较理性

访谈中,吴法天多次回避政治,“我不懂政治”、“我对政治没什么兴趣”、“我对政治不了解”、“我对政治问题一直不太敏感”,反复被提及。他说自己没有清晰的政治立场,如果非要划分一个派别,也是中间立场,“严格说可能还是中间偏右一些,但因为微博上整个舆论太右了,会把一些中间的人,包括中间偏右的人都推到左边去。我曾经说过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说法,微博上的右派主要以极右为主流,微博上的左派以中左为主流,极左在微博上是边缘化的,而中右在微博上也是边缘化的,这个我就觉得不太正常。”

大学时因为学习成绩好被推荐入党,但他说那时很多认识只停留在表面,入党是随大流。当过兵的父亲生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如果你当官了,不要忘了农民,因为你是农民出来的”,这句话他记忆犹新,但他说自己不会从政,“我这个人很较真,很理想主义,我这样的人在政治环境里是不适合生存的,我不会搞人际关系。”

吴法天称崇尚自由、民主、法治,他希望中国社会越来越开放,越来越文明,对不同的意见,不仅公民之间、包括政府对待不同意见也应该包容。但他认同新左派国家利益至上的政治观点,痛恨贪官污吏,痛恨一切卖国的“汉奸”;他欣赏胡适作为自由主义者的宽容,但对胡适对中共的偏见持保留态度。

这种观点也左右着他对媒体的态度。他声称自己平时基本不看报纸,不看门户网站,不翻墙看外媒,他的新闻来源主要是微博。他认为人民日报和南方都市报都是有偏见的,人民日报太官僚,南方都市报则带有偏见,而环球时报是比较理性的媒体,“南方系原来是举着理性主义的大旗,现在理性主义大旗被环球时报夺取了”。他认为环球时报既会给左派发言机会,也给右派提供发言机会,而南方都市报对左派存在偏见,“不管司马南也好,孔庆东也好,还是张宏良也好,你们认为的这些左派的文章,从来没有在南方都市报发过”。

还有,四月网在吴法天的眼中,也是理性的,爱国媒体。

贫苦家庭走出的博士后

吴法天说自己很早就形成了独立的价值观、人生观,我们从他的成长经历、受教育经历寻找轨迹。

出生在浙江义乌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实、本分、善良的普通人,11岁一个人离家去城里上学,便学会了独立。也是在那时,吴法天开始对自己父母在农村产生自卑感。

这份自卑,吴法天说后来通过思考和学习,在初中毕业时慢慢解决了,“我学习比很多人好,也看很多书,发现这样对父亲很不公平,出身不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我父母没有任何错,他们给了我生命,教给我做人的道理,我应该感激他们,不应该以出身不好而羞耻。”现在吴法天可以自豪地说“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我就是农民的孩子。我不靠别人,就靠自己,没有任何背景,我不用去拼爹,没有任何后台,这有什么可自卑的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本科时期,勤工俭学;研究生时,所有的生活费自己解决,并寄钱回家;博士时,讲课、写书、写文章,2005年博士毕业时,就借钱买了房子;博士后时还清债务,至此经济方面解决了生存压力,吴法天说自己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唯一觉得钱重要是在挽救生命的时候,“我爸在医院昏迷15天的时候,家里所有的钱用完,四处借钱的时候,我觉得钱很重要。其他时候,只要够用就行了,很多钱只是一个数字。”

最佩服何家弘、陈瑞华

吴法天很怀念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本硕七年生涯,“生是中南人,死是中南的死人”。也是在那里,他读了康德、卢梭、洛克,也读胡适、李敖,涉猎经济学、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各种杂书,尤其商务印书馆的一套汉译名著。

吴法天最为佩服的两位法学家,一位是其在人大读博士时的导师何家弘,一位是北大博士后时期的导师陈瑞华。“何老师学问很深,为人谦和、儒雅,非常好的一个人,跟他三年学到了很多,不仅是专业方面,包括为人处世。”吴法天也坦言自己距离导师的要求还有差距。

陈瑞华对吴法天的影响则是真正告诉他怎么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更多去研究中国正在发生的一些东西,研究真正中国的问题,而不是西方怎么说。“是不是西方一定就是榜样,中国一定朝那个榜样去学习、努力?不是这样,中国有中国特殊的问题,有时我们需要研究一种自发的秩序,有很多制度是中国自发创造起来的,如果在实践中运用得非常合理,能够解决问题,而且又符合法律理念的话,那就是有生命力的,并不一定说国外的就一定是好的。”吴法天说自己的研究从那时开始更加深入,更加立体化,更加接地气,更能去考虑一些中国的实际问题,而不再像大学本科那样追求西方民主、自由、法治、正义、公平等空的概念。

吴法天与吴丹红

吴法天的本名是吴丹红,这是母亲起的名字,他现在不太在公共场合用这个名字,他说更喜欢吴法天这个名字,“不是无法无天的意思,没有法就没有天,是我起这个名字的本意,我认为法大于天;而我们政法大学校训里有一句话,是法治天下,简称也是法天,我姓吴,前面写了一个吴,没有法就没有天。”

网络世界,吴法天不断与人交锋,引发争议到不少人“想要揍他”;现实生活中,他则保持低调,“基本上我谁都不得罪。因为这是现实的生活,是我赖以生存的空间,我只能很低调地做人,我跟他们没有利害冲突,干嘛去得罪我的同事呢?”

对话“高级五毛”吴法天:我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

吴法天,本名吴丹红,中国政法大学证据科学研究院副教授,“辟谣联盟”发起人之一。1978年生于浙江义乌,1999年获中南政法学院法学学士学位,2002年获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硕士学位,2005年获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法学博士学位,2007年北京大学法学院博士后出站。

对话主持:陈芳 李杨

访谈摘要:

我们这些曾经参与过辟谣联盟的人,长时间以来,都被妖魔化了。

我既不屈从于强权,也不取悦于民意。

如果说追求事实真相、追求正义、说真话的人,都是五毛的话,那就是五毛。

以前,理性是“南方系”的一面大旗,现在这面大旗被环球时报夺取了。

有些人觉得吴法天,你是为政府说话的,所以我一定把你杀掉。这样的言论我特别不能理解,观点不同很正常,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毁灭另一边呢?

回应约架事件称后悔 如果知道打架就不会去

自由谈访谈:谈谈这次的约架事件,现场被打,你后悔吗?

吴法天:说实话,后悔。如果知道是打架的话我就不会去,因为原来说的就是辩论。最后发生的事情是打架,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希望能够跟她们理性辩论的,不管她骂了什么,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辩论,我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自由谈访谈:周燕此前明确说的是约架。

吴法天:她说过这个话,但我说是去辩论的,而且她最后也说欢迎你到朝阳公园来普法,我是基于最后的合意才去的。如果我事先知道这是约架就不会去。我在事前,讲了只文斗不武斗,我是去理性辩论,去普法,希望对方也有理性辩论的风度。

自由谈访谈:你之前没有想到有那么多人会想揍你?

吴法天:我认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动手。

自由谈访谈:一个巴掌拍不响,对方约架,你是应约方。

吴法天:我不是约架,我应约是辩论。

自由谈访谈:最后她被拘留,你说过不满意,觉得处罚太轻了?

吴法天:对啊,她违法,而且是故意伤害,像方舟子被肖传国捶击一样,肖传国最后定的是寻衅滋事,拘役;这次只拘留5天,相对她违法的危害性来讲太轻了。

自由谈访谈:你在微博上骂过她“鸡婆”,对一个女性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吴法天:她骂给我很多次,我回敬她一句,用了“鸡婆”,在我的印象里,鸡婆就是唠唠叨叨,特别烦的那种人。

因为她不停地辱骂我,辱骂我父亲,我觉得特别烦这个人,你想想看,一个人在不停地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情绪就上来了,但我这种回敬是在她的评论里,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回敬她一句。难道只有她骂人的自由,没有我回敬的自由吗?

争议是因我不会取悦于任何人 被妖魔化

自由谈访谈:现在成为微博上争议最大的人物之一,也由此获得了很大的知名度。你享受这种知名度吗?

吴法天:一点不享受,我不希望被这样报道,只希望默默地表达我的观点,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去分享,或者就算你不同意我的观点,我们也可以去辩论去讨论。

自由谈访谈:在微博上引发如此大的争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吴法天:因为我比较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会因为别人的观点而改变,我不会取悦于任何人。

自由谈访谈:微博上也有很多人直言很讨厌吴法天,甚至有人会觉得“恶心”。你怎么看这部分人的反应?

吴法天:吴法天、窦含章、点子正,包括司马平邦,我们这些曾经参与过辟谣联盟的人,长时间以来,都被妖魔化了。妖魔化一件事情一个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是很容易的,网上传啊传啊,会把很多不存在的都栽赃到这个人头上。

有时候因为这种东西不胜其烦,辟谣的时候你会得罪很多人,有时得罪的是一个利益集团,有些营销账号本身是可以赚很多钱的,他会恨你入骨,会有很多的水军来攻击你,这时你真的是没有办法。

自由谈访谈:有很多人不是跟你有利益冲突的,就是普通人。

吴法天:那是因为立场。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么多支持我的人、喜欢我的人?他们在网络上亲切地叫我小天天呀,你为什么不从他们的角度去考虑呢?有很多带有立场的人先入为主认为这个人就是敌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有很多人开始时因为别人骂我,来关注我,说就看一下吴法天这个人有多么可恨,关注了一两个月之后他发现,不像传说中那样的,觉得我的观点和我说的话,都比较理性、客观,关注久了,也有的人慢慢变成了我的支持者。

自由谈访谈:你说支持你的人很多,但敢于出来为你辩解的人好像不多。

吴法天:为我辩解的人很多呀,为什么你就看不到呢?

还有社会学有一个定理叫“沉默的螺旋”,一件事情,当反对的声音特别大的时候,比如说我骂你,不管怎么骂,都不会得到任何追究,就会放开骂,这种声音会越来越大。这时支持你的人只要站出来,他就会遭到辱骂,那他就会非常谨慎的说话,他的声音会越来越小,最后会出现一个两极,就叫“沉默的螺旋”,支持的人默默支持,但他不敢出来公开说,因为公开之后,就会一群人围上去对他进行辱骂。

所以网络上的语言暴力,就是这么一个气场,客观理性的人,你不跟人家对骂,人家会过来骂你,你还没法还嘴。这一年多时间里,不停地有人骂我,我一还嘴他们就说“你骂人”。还有很多从美国、加拿大打来的电话,辱骂我,不胜其扰。

自由谈访谈:要想不被骚扰,其实你可以退出微博,会不会退出微博?

吴法天:这个倒没有,我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

钱云会案件后我被一些人政治化、标签化

自由谈访谈:你引起争议,转折点就是钱云会案,在此前后,你微博上发表的言论判若两人,之前俨然“斗士”;之后被网友称为“五毛”,甚至有人认为你是不是被收买了。

吴法天:因为从2011年1月的钱云会案件之后,我就被一些人政治化或者说标签化了,钱云会案件是一个分水岭,原来与我互相关注的人,五岳散人也好,王小山也好,慕容雪村也好,沈浩波、笑蜀、于建嵘也好,都取消了。

关于钱云会案件,我通过拿到的资料分析,得出结论是交通肇事,那时没人敢说这个观点,因为你说交通肇事好像就跟警方站在一块了,我的结论跟警方是完全一致的。有人就开始说,我收了警方的钱,在替乐清警方说话,在为政府辩护。就从那时开始,我就被扣了一个帽子——五毛,并把我跟司马南、孔庆东、胡锡进三人排在一起,加上吴法天,四大恶人。

怎么说,应该说是在钱云会案件中,我看清很多所谓民主斗士的面目,他们就不承认那是一个错误,继续用谣言去攻击,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开始我以为他们跟我想的一样,追求民主和法治。但后来发现,民主法治也好,自由也好,只是他们一个幌子而已,私底下做各种各样谋私利的事情,把民主自由变成了一种生意。很多时候他们不承认事实,只是为了攻击而攻击,为了反对而反对政府。他是不是真的追求自由民主?我真得要打一个问号。

自由谈访谈:对于你的突然转变,很多你以前的粉丝表示不能理解,你觉得自己变了吗?

吴法天:我开始上微博,最早关注张远洋案件,为他伸冤,我认为我在追求案件真相,我所有目的是为了求真;我后来打假,我用证据去揭露禹晋永的假学历假经历,这是为了求真;钱云会案件,阴谋论的人说这是谋杀,我从证据上得出结论这是肇事,这是求真;我成立辟谣联盟,用证据去揭露那些谣言,这也是求真。

法律人首先要求真,有些政治性的事情我真的很少参与。现在我之所以要去揭露一些打着自由民主旗号的公知,也是打假的一部分,也是为了求真。

自由谈访谈:你在微博中写到“专说不中听的真话”,你喜欢去挑战语言暴力吗?

吴法天:不是挑战语言暴力,因为你说的真相往往是有人不接受的,我说钱云会这个案件是交通肇事,那些阴谋论者就不爱听,那些反政府的人就不爱听,这一定是谋杀,那他就认为这是不中听的,他就会用语言暴力来骂我,你吴法天,你就替政府说话,当时就谣传我收了政府两百万。

自由谈访谈:收了吗?

吴法天:你说呢?

自由谈访谈:包括后来你转变的时候,很多人也质疑说,会不会因为你向强权屈服了?

吴法天:我是从来不会向强权屈服的一个人,如果强权确实做得不对,我当然会向他挑战。

如果案件确实办得不公,我会一直披露下去,比如张远洋这个案子,我可以具体说哪个名字,他们有谁敢说具体挑战哪个法院吗?他们只是泛泛地骂体制、骂政府,我敢说这个判决上面是错误的,而且时间会检验,我可以把一审二审辩护词公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罪。

我现在代理的很多维权案件,都是有危险性的,尤其刑事案件。我会为一个无辜的犯罪嫌疑人去辩护,有时甚至都不收律师费,只是让解决来回路费。做刑辩律师是很有风险的,没有多少钱,但这个事情我很乐意去做。

我既不屈从于强权,也不取悦于民意

自由谈访谈:你说你自己既不站在墙的那边,也不站在蛋的一边,村上春树说过,“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因为高墙是掌控权力的一方,而鸡蛋在高墙面前,是很弱势的。你的这一观点,是不是跟五毛有一种天然的联系?

吴法天:如果说追求事实真相、追求正义、说真话的人,都是五毛的话,那就是五毛,很多人都是被这样“五毛”的。五毛现在越来越多,方舟子也被五毛了,吴兴川也被五毛了,所有搞科普的这些人,只要说真话的都被五毛了,现在五毛的圈子越来越大。

自由谈访谈:现在有种意识是,一个争议事件,没有中间地带,要么站在民意一边,不然就是站在政府那边,你如果不支持民意,你很自然就被认为倒向了政府这边,你怎么看这种倾向?你认为导致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吴法天:我有写一句话,“我既不屈从于强权,我也不取悦于民意”。有时候政府和民意是在一起的,有时候是分开的,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对立的。一分为二者认为政府是政府,民意是民意,好像这两个是天然对立的,但在很多时候他们是在一起的,比如政府做的很多民生工程,那是民心所向,这时政府跟民意是在一起的。

但有时可能政府做得不太好,这时候民意和政府会有对立,对立的时候,怎么去做?我只认事实,如果政府做得不对,我就批评政府;如果“民意”错了,我也不会去取悦,我只尊重事实,事实怎么样就怎么样。

环球时报、四月网比较理性

自由谈访谈:你给环球时报写稿,平时看环球时报吗?

吴法天:环球时报我也看,但很少。环球时报是一个比较理性的媒体。以前,理性是“南方系”的一面大旗,现在这面大旗被环球时报夺取了。大学时,看南方周末,觉得南方周末代表正义和社会良知;后来发现南方周末,包括南方都市报变了,整个立场太偏了,有时候为了一些观点,会去刻意剪裁一些事实。比如他们从人性角度报道文强,说他是一个好父亲,去描述一个贪官多么好;再比如报道杨佳案,会专门选择一个角度报道杨佳是怎么好的一个人,受到了什么样的委屈……这时我们就发现有点问题,在一些大是大非问题上,他们的观点是闪烁的,有自己的偏见或成见,会根据成见选择一些材料。

自由谈访谈:那人民日报、或环球时报在报道时会不会也有所选择?

吴法天:你不要认为我是人民日报来的。人民日报和南方都市报都是有偏见的,我没说人民日报多好,我觉得人民日报太官僚了。

你看看南方都市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过他们认为是左派的文章,不管司马南、孔庆东,还是张宏良,左派的文章从来没有在南方都市报发过。而环球时报发过很多右派的文章,既要给左派发言,也要给右派发言,甚至同一个事件,会同时发两派观点。

自由谈访谈:南方周末有发表新左派的文章。

吴法天:也没有。

自由谈访谈:有。

吴法天:你告诉我是谁?

自由谈访谈:汪晖的文章应该发表过。

吴法天:汪晖算新左吗?

自由谈访谈:你觉得汪晖不是新左吗?

吴法天:我不了解这个人。

自由谈访谈:你常去四月网做访谈,怎么评价四月网?

吴法天:四月网我觉得是比较理性的,是一个很爱国的媒体。

其实我是一个政治白痴 没有任何野心去参与政治

自由谈访谈:网友把你和胡锡进、司马南、孔庆东列为新四大恶人,还有一种提法是和张宏良并列,你觉得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吴法天:最大的区别是我不参与政治,我很少在微博上讨论政治话题,我也不完全同意他们的政治主张。其实我是一个政治白痴,我很少谈政治话题,有时候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司马南提出的任何政治观点,我也没有去赞同过,我也不懂,很多时候我对政治的东西,特别不敏感,我只是一个在学校里一个很普通的教书人而已,我没有任何野心去参与政治,因为政治很复杂,我搞不清楚。所以这个时候我只能旁观,但是任何人的生活有好多部分,如果我们作为朋友,可以吃吃饭,这都很正常。我有左派的朋友,也有右派的朋友,左中右都有,这个我觉得很正常,我交友的原则是,只要这个人人品可以,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观点,我觉得都是可交的。

孔庆东我评价过一次,那时候他谈药家鑫案件,说药家鑫长着一个杀人犯的脸,就该什么满门抄斩之类的,我说孔庆东说的这个话就是一个法盲说的话,我很不赞同他的观点。

张宏良,我没有见过,没有接触过,我不了解他的政治观点,我只听说他是一个极右的人。(编者注:凤凰网于7月17日晚就“极右”一说向吴法天求证,他否认说过张宏良极右,“他怎么可能是极右?人家最多说他是极左”)

极左和极右我都是很反感的,这个人如果说太偏激,认为文化大革命什么合理的那些人,我特别讨厌,我认为这种人走得太过了,极左和极右都非常不理性,我都会保持很远的距离。

微博上欣赏的人有许志永、彭晓芸、方舟子等

自由谈访谈:微博上,你比较欣赏的人有哪些?

吴法天:微博上,我真正比较欣赏的几个人,我认为算是自由主义者,或者说右派里比较靠谱的,有许志永,彭晓芸,唐小昭。他们能够就事论事,能够理性地说话,也不会故意去抹黑别人,造谣别人。

还比如方舟子,我认为也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方舟子这样的自由主义者,也被他们扣了五毛的帽子,我觉得对他来说真得很冤,他一边被人骂汉奸,一边被人骂五毛。

自由谈访谈:你觉得你跟方舟子有相像的地方吗?

吴法天:也有人说很像,可能他是科学界的,我是法律界的,因为都特别较真,都不停地举证。

自由谈访谈:现在有人在质疑方舟子的辩论方法,你怎么看?

吴法天:其实中国很需要方舟子这样的人,他的这种较真跟整个社会环境也有关。我们这个社会,骗子横行的国度,我说这句话不过分吧,是很需要这种认真的人来较真、来打假的。他揭露了那么多的假学历,学术腐败,这个我很支持的。方舟子是十几年持续不断地在打假,不仅打学者,也打一些官员,只是有些人没有看到而已。所以他是属于铁面无私的那种,六亲不认。

确信韩寒很多东西是存在问题的

自由谈访谈:怎么评价韩寒?

吴法天:韩寒,真的很难说,一个人的价值观虽然很重要,真实性也很重要,到底是韩寒本人发声,还是以韩寒的名义、有人代笔发出来,这是完全不一样的。韩寒接受采访时的破绽百出,这么多的证据存在,应该说我觉得应该比较确信。

自由谈访谈:你觉得他是被代笔?

吴法天:我确信他是有很大的问题,我不说代笔不代笔,他很多东西应该是存在问题的。

我觉得有时候他的价值观也是存在问题的,他传递的很多东西,其实对八零后、九零后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八零九零后也正在反思这个问题,通过这次倒韩事件,原来看到的韩寒跟现在的已经不一样了,他在微博上公开骂方舟子“方秃子”这些东西出来之后,我们发现这个人其实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高的一个位置,他已经从人造神坛上走下来了,神话已经破灭。他在很多事情上,应该说都树立了很坏的榜样。

我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

自由谈访谈:你说自己一直在追求民主、自由、法治,你怎么理解这些东西?

吴法天:严格来说,我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胡适说过,宽容比自由更重要,我会去容纳不同的观点,你有这样的观点,我可以不同意你,但我可以跟你讨论,可以用证据去说,但我不会用谣言去攻击,也不会说一定要把你打倒,一定要把你杀掉,我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行为。

有些人觉得吴法天,你是为政府说话的,所以我一定把你杀掉。这样的言论我特别不能理解,观点不同很正常,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毁灭另一边呢?你们不是说自由主义者吗?不是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吗?怎么现在到这儿就不行了呢?

自由谈访谈:你会因为什么而屈服?

吴法天:我的执著在于我的整个目标上执著,就是法治的理念,这是我的理想,我要用我的实际力量,去推动中国法治的进步,这是我的一个信念,我会在这条路上一直坚持下去,不管任何辱骂也好,恐吓也好,都吓不到我。现在有人误解我没关系,十年二十年之后,我觉得还是会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自由谈访谈:你的底线是什么?

吴法天:作为法律人,第一,用证据说话,坚持法律,法大于人、法大于天、法大于权,让守法的不再孤单,让违法的心有畏惧,这种理念我是非常希望去传递的。第二,要坚持正义。

痛恨贪官污吏 痛恨汉奸 没有什么可怕的

自由谈访谈:你觉得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吴法天: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较真了。有点自命清高,比较固执。

自由谈访谈:听上去都像是优点。您最痛恨什么?

吴法天:痛恨的多了,贪官污吏我是最痛恨的;汉奸我也痛恨,我说的不是扣帽子的汉奸,是真正卖国的人,公知卖国我痛恨,官员卖国我也痛恨,这是就事的,不是针对人的,出卖国家利益的,我们俗称就是汉奸。

还有什么?(朋友提醒造谣)还有就是那种造谣的,没错,造谣我也很痛恨。

自由谈访谈:政治人物中你比较欣赏谁?

吴法天:真的很难说,好像没有我崇拜的。我唯一有点欣赏的可能就是周恩来,比较欣赏周恩来那种风度,那种儒雅,那种大气。

自由谈访谈:你有畏惧的东西吗?

吴法天:畏惧的东西好像真没有,天不怕,地不怕。就说死亡,有人给我发出了死亡威胁,我居然连这个都不怕,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我做得非常磊落,我没有做亏心事,我干吗怕?

自由谈访谈:你会因为什么东西而退缩吗?

吴法天:目前来看好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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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介绍

吴法天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
“辟谣联盟”发起人

本名吴丹红,浙江义乌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士、硕士,中国人民大学法学博士,北京大学法学博士后。

网络世界,吴法天不断与人交锋,引发争议到不少人“想要揍他”;现实生活中,他则保持低调,“基本上我谁都不得罪。因为这是现实的生活,是我赖以生存的空间,我只能很低调地做人,我跟他们没有利害冲突,干嘛去得罪我的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