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涛:郭店楚简与《中庸》
2009年12月28日 15:01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共有评论0

孟子这段话显然是从《中庸》第二十五章“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变化而来。以往人们对如何理解孟子的“万物皆备于我”有过种种争论,成为研究中的一个难点。其实,它和《中庸》第二十五章可以相互发明,均是指由内在的诚所达到的一种精神境界,只不过《中庸》交代了其中过程,因而显得更具体,而《孟子》只说明了最终的结果,则多少有些突兀,而若能与《中庸》参照起来,则《孟子》的思想就容易理解了。此外,《离娄下》篇谈论“明”,与《中庸》也有一定的联系:

孟子曰: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强调道德行为的自发性和能动性,与《中庸》第二十三章“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在思想上也是一致的。不同的只是《中庸》是说“诚”而《孟子》是说“仁义”。但前面我们说过,《中庸》的“诚”本来就是孔门仁学的继承和发展,所以它们仍是一致的。

从以上材料看,与孟子思想有关的主要是今本《中庸》的“诚明”部分,而对中庸,整部《孟子》不仅没有明确提及,甚至连与中庸有关的礼也很少谈起。(24)这除了思想倾向的差异外,同时也说明可能此时《中庸》与《诚明》两篇还没有被编撰在一起。人们常说“子思作《中庸》”,而史书又记载孟子曾“学于子思之弟子”,但真正影响孟子的并不是子思所作的《中庸》,而是与此不同的另一篇《诚明》。

孟子之后,荀子所作《不苟》篇与今本《中庸》也有密切关系,但与孟子不同的是,荀子不仅说到中庸而且说到诚,表现出把二者融合在一起的倾向。据学者考证,《不苟》篇是荀子“年五十始游于齐”以前的作品,“在《荀子》诸篇中,当是最早的”。(25)关于“不苟”,作者在篇首有一个明确交代:

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

可见,“不苟”就是要做到“当”,也即下文的“礼义之中”。不过,这里的“礼义之中”侧重的是日用常行,而不是制度仪节。以上四句后作者接着说:“故怀负石而赴河,是行之难为者也,而申徒狄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山渊平,天地比,齐秦袭,入乎耳,出乎口,钩有须,卵有毛,是说之难持者也,而惠施、邓析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申徒狄,惠施、邓析等人有常人难以做到的行为、言论,但这些行为、言论既没有实际的用途,又违背了生活的常规,因而是君子所不为的。荀子这一思想显然受到《中庸》反对“素隐行怪”的影响。《中庸》十一章说:“子曰:素隐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君子应当“遵道而行”,也就是要“依乎中庸”,即使不被理解、重视,也不应当哗众取宠,以古怪的行为见闻于世。可见,二者的思想是一致的。因此,荀子所说的“礼义之中”实际也就是中庸。他的这段言论即受到《中庸》的启发,是在后者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不苟》第二至第八自然段(以梁启雄《荀子简释》为准,下同)讨论君子与小人,指出了二者的差别:

君子小人之反也,君子大心则敬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小人则不然,大心则慢而暴,小心则流淫而倾,知则攫盗而渐,愚则毒贼而乱,见由则兑而倨,见闭则怨而险,喜则轻而翾,忧则挫而慑,通则骄而偏,穷则弃而儑。

这段文字与今本《中庸》第二章“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思想是一致的,其中“君子大心则敬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显然即“君子中庸”,而“小人则不然”一段明显是对“小人反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的发挥。前面我们已论证,“仲尼曰”一段原为《中庸》的首章,而《不苟》的一个基本思想就是强调君子、小人的对立。除了以上几段外,下面几段仍然反复陈述这一思想,它受《中庸》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在第十一自然段,也有一段与《中庸》有关的文字:

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畏法流俗,而不敢以其所独是,若是,则可谓悫士矣。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说文》:“悫,谨也。”悫士也即谨慎之士,他与小人相对,当然属于作者肯定的对象。这段论述与《中庸》第十三章从思想到文句都十分接近:“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其中“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显然即《中庸》的“庸德之行,庸言之谨”,“不敢以其所独是”与“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思想也是一致的,说明荀子确曾看到过《中庸》,并受到其思想的影响。荀子重视礼,他的学说以礼为核心与此也有一定的关系。由此可见,今本《中庸》在思想史上的作用和地位是不同的。其中“诚明”部分影响了孟子,而“中庸”则影响了荀子。如果它们是同一篇作品,为什么会产生如此不同的结果呢?显然答案只能有一个,即它们原来是不同的两部作品,被编撰在一起乃是后来的事情。“中庸”之外,《不苟》第九自然段也有一段关于“诚”的论述:

君子养心莫善於诚,致诚则无它事矣。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者也。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於心,见於色,出於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上为尊矣,不诚则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操之则得之,舍之则失之,操而得之则轻,轻则独行,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

反中庸   中庸   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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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梁涛   编辑: 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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