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合法性时代的儒家制度化重建——民国后的康有为
2009年05月22日 16:18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已有评论0

然则今在内地,欲治人心,定风俗,必宜遍立孔教会,选择平世大同之义,以教国民,自乡达县,上之于国,各设讲师,男女同祀,而以复日听讲焉,讲师皆由公举。其县会为教谕,由乡众讲师公推焉;其府设宗师,由县教谕公推焉;省设大宗师,由府宗师公推焉;国设教务院总长,由大宗师公推焉。夫人能宏道,非道宏人,今若上之政府举之,收效可速,不尔则国之志士。守死善道,应以为任矣。”[7]

1916年,在国会重新就是否立孔教为国教展开讨论的时候,康有为又分别致信总统和国会,重申了他的理由。

儒家要寻求自己在现代社会中的位置,必须对儒家的核心观念进行重新解释,他认为将儒家的理念只看成是适合君主专制政体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圣人“因时立教”,他便着手对广受责难的、明确与现行政治秩序想违背的儒家理论进行重新解释。他认为西方民主法律体系中的许多观念是孔门所内含的。如天下为公和选贤与能。说:“或谓儒家大义,最重伦纲。今政改共和,君臣道息,则遗经垂教,窒碍难行。此沟犹瞽儒未通古义之论也。夫君臣之本义,但指职事之上下言之,非谓一帝者言之。” [8] 这样就将君臣关系转化为一种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民国初年军阀们对儒家重新制度化的肯定是出于寻求对于自己权势的合法性依据的话,那么,在我看来,康有为建立孔教会的活动完全是出于他重新解释儒家思想努力的一部分,他试图参照西方教会的形式来为儒家价值观寻求新的载体。

虽然康有为因为《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被儒家阵营中的另一部分人视为非圣无法之举,但以“长素”自号,以圣人自居康有为一直以超越常人的热情和成就动机探索儒家在现代社会中发挥作用的途径,而这些行为只有一个出发点,就是康有为坚信儒家对中国人而言是一种“认同”[9]的标志,也就是说是儒家的价值观和儒家的秩序决定了中国人之成为中国人的理由。为了给这种认同创造制度性基础,在知识界热衷于从宗教中寻求价值支点的背景下,康有为便开始借鉴西方宗教的仪式和规则,将儒家宗教化。[10]

康有为早年曾醉心于佛教,1904年从欧洲游历回来进一步认识到了宗教在维护民族本性上的作用,在《意大利游记》中他就积极主张儒家是一种宗教,指出不应因为孔子不言神道来否定儒家的宗教性。康有为说:“或谓各国宗教皆主神道,孔子既不语神则非教主也。┅┅夫凡为圆首方足之人,身外之交际,身内之云为,持循何方,节文何若,必有教焉以为之导。太古草昧尚鬼,则神教为尊;近世文明重人,则人道为重。故人道人教,实从神教而更进焉。要无论神道人道,而其教为一也。┅┅然则谓言神道为教,谓言人道者非教;谓佛耶回为教,谓孔子非教,岂不妄哉。况孔子尊天事帝,无二尔心,明命鬼神,为黔首则,原始反终,而知生死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而知鬼神只情状。乃执不语神之单文,以概孔教之大道,是犹南洋人北地之有冰雪,而疑其无也。岂知孔子弟子传道四方,改制立法,实为中国之教主。”[11]

康有为及其孔教会综合传统的制度化儒家的形式和西方教会制度的一些特点,将儒家转换成“孔教”,而将孔子塑造成教主。康有为特别不满有些人将孔子视为教育家、政治家或哲学家,他认为这样就会将孔子从一个无所不包的教主下降为一个“一业之名家”,实际上“此真谤圣之蜚言,毁教之诡术,不可不疾呼而明辨也。孔子为中国改制之教主,为创教之神明圣王,孔子以前之道术,则孔子集其大成,孔子以后之教化,则吾中国人饮食男女坐作行持,政治教化,矫首顿足,无一不在孔子范围中也。”[12]因此要改变共和政体确以来的政治、道德混乱,当然不能仅仅依靠法律和刑罚。“夫人有耳目心思之用,则有情欲好恶之感,若无道教以范之,幽无天鬼之畏、明无礼纪之防,则暴乱恣雎,何所不至?专以法律为治,则民作奸于法律之中;专以政治为治,则民腐败于政治之内。率苟免无耻暴乱恣雎之民以为国,则犹雕朽木以抗大厦、泛胶舟以渡远海。岂待风雨波浪之浩汹涌者,若能以立国也,则世可无圣人、可无教主矣。”[13]因此康有为宁愿人们将孔子看作是教主而不是圣人。

与戊戌变法时的看法一样,康有为忧虑制度的变革造成儒家的“失传”,对于儒家而言,科举的废除已经使其行之有效的传播体系和与权力之间的结盟关系消失于无形之中,而民国初年的教育改革措施,主要是新式学堂的建立和西方知识为基础的学科体制的建立,儒家知识的传播无论从内容和形式上均难以为继。所以有人认为孔教会的主张是针对新的教育主张的。“原国教之说之所由起,实种因于(民国)二年以前,民国第一任临时内阁教育总长蔡元培,逞其一偏之心思,欲为惊人之创举,昌言曰废孔。废孔于是丁祭不准举行,学校不许拜孔,学田学产,没收入官。举中国数千年来尊无二上之至圣先师,例诸淫祀妖庙,禁绝无余,于是絃歌绝响,舞灭影者,几二年。当时之士,莫不痛心疾首,然怵于政府之威严,大都敢怒而不敢言。蔡氏去位,此案全翻,未几而孔教出焉。”[14]康有为及孔教会积极提倡读经,认为在现代教育体系中设立读经课程是十分必要的。康有为对教育部废止读经和将学田充公作为小学经费这两项对于儒家存在极为不利的新政策表示极大的愤慨。他在1913年给教育部的一封信说:“闻自共和以来,百神废祀,乃至上帝不报本,孔子停丁祭,……呜呼!中国数千年以来,未闻有兹大变也。顷乃闻部令行饬各直省州县,令将孔庙学田充公,以充小学经费,有斯异政,举国惶骇,既已废孔,小学童子,未知所教,俟其长成,未知犹得为中国人否也,抑将为洪水猛兽也。”[15]1913年《孔教会杂志》第一卷五号在发表康有为严厉抨击教育部将孔庙学田充作小学教育经费一文中,附有陈焕章的一段话:“教育部既废孔教,于是全国文庙多被破坏,以孔子为二千四百余年之教主,乃既被摈斥于学校,复不得自保其庙堂,谁不尊亲,睹孔教之废坏,至于此极,殆无不痛恨教育部之为祸首也。近因收没文庙学田之事,尤犯天下之公愤。”同年六月二十二日,袁世凯颁布“复学校祀孔”命令,接着教育部又将“旧历八月二十七日为孔子生日,应定是日为圣诞节,令各学校放假一日,在该校行礼,以维世道,以正人心,以固邦本,而立民极。”[16]因此他虽然对袁世凯本人没什么好感,他十分支持袁世凯政府恢复读经的政策。康有为1916年7月在浙江的一次演说中说:“孔教之精华在经,故小学读经,尤为当务之急。往昔士大夫劳精疲神。致其力于八股之中,吾人辄厌弃之,乃倡议兴学堂,废科举,及今思之,已十九年矣。回国之后,考查所得中学,已日就苶敝,西学则仍多故步,数年之后,读书者日益少,离经叛道者日益多。欲祛其弊,惟有昌明经训,使之敦品励行,以维持于不敝而已。”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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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干春松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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