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申宁:李鸿章海防战略思想研究
2009年07月13日 14:13天益网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二、“日本近在户闼,诚为中国永远大患”

同治十三年春,日本以两艘琉球贡船漂到台湾,船员被生番所杀为藉口,出动兵船在台湾南端琅峤登陆。经多方交涉,中日双方签订了《北京专条》。日本侵台事件给中国朝野带来极大震动,使不少有识之士开始认识到日本对中国的严重威胁。是年底,大学士文祥奏:“目前所难缓者,惟防日本为尤亟。以时局论之,日本与闽浙一苇可航。倭人习惯食言,此番退兵,既无中变,不能保其必无后患”(20)在处理侵台事件过程中,李鸿章与日本使臣多次谈判,其对日本之印象有很大改观。同治十三年四月十八日,他致函沈保祯说:

“日本自九年遣使来津求约,厥后岁辄一至,弟与周旋最久。其人外貌拘拘恭谨,性情狙诈深险,变幻百端,与洋人迥异……彼果怀叵测之志,挟成算而来,恐非口舌之力所能禁……惟彼既兴师登岸,其办理以不外谕以情理,示以兵威二语。”(21)

同年五月二十日,李鸿章又致函孙竹堂谈对日本之感想:

“……不过该国近年拾人牙慧,能用后门枪炮,能开铁路煤矿,能学洋书洋语,能借国债,能制洋银数事耳。我中土非无聪明才力,士大夫皆耽于章句帖括,弗求富强实济,被彼一眼觑破,遂肆意轻侮,口无择言……中国以后不稍变成法,徒持笔舌以与人争,正恐长受欺侮,焦闷莫名。”(22)

台湾事件对李鸿章的最大刺激,便是打破了他过去一直抱有的日本“无图我之心”的幻想。严酷的现实使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近在户闼”的敌人,而发出“恐非口舌之力所能禁”的感叹。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李鸿章上奏清廷,详细阐述了他对日本的新认识,奏云:

“惟文祥虑及日本距闽浙太近,难保必无后患。目前惟防日本为尤急,询属老成远见。该国近年改变旧制……每为识者所讥,然如改习西洋兵法、仿造铁路火车、添置电报、煤铁矿,于国计民生不无利益;并多派学生赴西国学习器艺,多借洋债,与英人暗结党援,其势日张,其志不小,故敢称雄东土,藐视中国,有窥犯台湾之举。泰西虽强,尚在七万里以外,日本则近在户闼,伺我虚实,诚为中国永远大患。今虽勉强就范,而其深心积虑,觊觎我物产人民之丰盛,冀悻我兵船利器之未齐。将来稍予间隙,恐仍狡焉思逞,是铁甲船、水炮台等项,诚不可不赶紧筹备。”(23)

这里李鸿章明确提出了日本“近在户闼”,“诚为中国永远大患”的问题,实际上已经把日本做为中国的战略假想敌,提到了国策制订者面前,希望引起清廷的充分注意。

从将日本“联为外援”、“为西洋多树一敌”的外交策略,近而转变为视日本“为中国永远大患”,将日本做为中国的战略假想敌,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李鸿章对日本认识的迅速转变,在很大程度上与几个重要人物对他的影响不无关系。在这段时间,与李鸿章来往最为密切,通信最多的是丁日昌。丁日昌早在台湾事件发生的前一年就曾经预言:“不数年东洋兵衅必开”。后来他又再三呼吁:

“日本倾国之力购造数号铁甲船,技痒欲试。即使日本能受羁縻,而二三年内不南犯台湾,必将北图高丽。我若不亟谋自强,将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殊属应接不暇。虽兵衅不可轻开,而横逆殊难哑受。惟有设法筹款项。速购铁舰、水雷,以及一切有用军火,并预筹驶船之将、用器之人。诗云:未雨绸缪,何况既阴既雨乎!”(24)

是丁日昌最早唤起李鸿章对日本的警惕,又是丁日昌最早提出要发展海军,组建“三洋水师”(25)。被清流们称作“丁鬼奴”的丁日昌,由于长期居住苏沪和广东,对于国际局势,尤其是远东局势有比常人更多的了解和认识,故能于事发之先做出预断。他的许多想法,丰富并扭转了李鸿章对日本的认识。(26)

当时,在李鸿章身边幕府中,也有两个对李鸿章发生过较大影响的人,这就是薛福成和朱采。薛福成对日本的分析,是李鸿章对日观转变的重要因素;而朱采对海防问题的议论,则大大触动了李鸿章急于整顿海防,以抵御日本的念头。薛福成曾十分认真地考察过日本国情,并对日本之国策做了详实的探讨。他说:

“今与中国同处一洲之内,而国势稍足自立者,莫如日本。论外侮之交侵,不能不树援以自固也,宜有吴蜀相亲之势。然日本人性桀黠,藐视中国,彼将以远交近攻之术施之邻邦也,实有吴越相图之心。其机甚迫,而其情甚可见也……十数年前,彼国中多故,诸侯群起而力争,德川氏狼狈失据,因以黜大将军,而列藩亦废,尽改郡县,浸浸乎有强干弱枝之势;又大开互市,宗尚西法,甚至改正朔,易服色,建置铁路、电线、机器之属,不遗余力;国债至二万万以外,近又购铁甲船于英国,西人啧啧称许,而彼之气焰益张。夫彼之所以不惜重费,经营如此之勤者,必曰有所取偿也;彼之所以敬事西人,交际如此之密者,必曰可以求助也。然彼有所益,则必有损者在矣;彼既日强,则必有弱者在矣。窃尝为日本踌躇审度,知其志必不仅在朝鲜、琉球也。何也?朝鲜、琉球壤地之薄,民物之丰不逮中国之百一也,且日本之在海滨,亦多事矣。数年之中,一入台湾,再议朝鲜,三废琉球,今其兵船且游历至福建,隐有耀武之意。彼盖自谓富强之术远胜中国,故欲迫中国以所难堪,使我怒而起衅,而彼乃得一试其技。幸而获胜,彼可任其取求;万一不胜,彼持西人为排解,决无亏损其国,其为谋亦狡矣。”(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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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申宁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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