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不离的板凳

1969年，知青们提出要到牧区去，和贫下中牧在一起劳动。

大队支持，把知青分散安排到牧民家放牧，雷苏闽到了民兵营长家，跟着学放羊。

民兵营长家住在一座高山的半山坡上。

“最近的邻居是5里路以外，沿着山沟，走一段路，山坡上有一户人家。再往前走，都是孤零零的，我放羊的地方是最孤单的，就一家。”雷苏闽说。

民兵营长的妻子生病去世，他家的一群羊没人放了，雷苏闽就顶一个劳力。后来，知青吴燕来了，和雷苏闽一起放牧。

雷苏闽常常想起板凳。板凳是她插队时养的一条狼狗。

板凳原先在大队河畔知青点，它咬死了知青饲养的几只小鸡，被送到了雷苏闽的牧羊点。

“小狼狗长得虎头虎脑，浑身油黑，只有爪子、额头及鼻梁上长着点点黄毛。小时候，站在那里犹如农家的一只小板凳，‘板凳’即由此得名。”雷苏闽说。

板凳的到来，使家里充满了生机。

“白天，我们出去放羊，板凳跟在身旁跑前跑后，摇头摆尾。它憨笑可掬的样子使我们欢笑。”雷苏闽说，“晚上，我们坐在土炕上，点着煤油灯看书、写日记或者收听广播，它趴在房门口站岗放哨。或者到炕前伸长脖子看我们在干什么。”

山上狐狸很多，常在夜里来偷袭羊群，咬死羊羔或者病羊。害得雷苏闽和吴燕常常深更半夜起来赶狐狸。板凳来后，狐狸就再也不敢来偷袭羊群了，她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雷苏闽去打草，背上背包步行去40里外的河畔集合。走出家大约20里左右时，雷苏闽发现板凳悄悄跟了上来，只好带它到了打草基地。

基地人很多很热闹，板凳给劳动后疲劳的牧民带来了欢乐。

“最有意思的是当民兵组织训练时，民兵连长吴小江喊着口号:‘立正’、‘稍息’、‘坐下’……板凳站在我的旁边，跟着民兵的动作立正、卧倒，原本严肃的队伍里发出阵阵欢笑。”雷苏闽回忆。

有惊无险遭遇狼

冬去春来，吴燕到队里去剪羊毛了。雷苏闽与板凳留在家里继续放羊。

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房顶像一只大漏勺，四处漏水。

雷苏闽把脸盆、杯子，甚至吃饭的碗都拿来接雨水，仍无济于事，索性披上一块雨布到屋外转悠。

“我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遥远的北国边疆，心里顿时酸酸的。不知何时，板凳悄悄来到我的身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擦着我的腿。我的心猛一颤动，弯腰紧紧抱住了它。”雷苏闽说，“那一夜，我和板凳顶着一块雨布，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坐在炕上直到天明。朦胧中，我感到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个风雨之夜后，我对板凳的感情更深了。”

大队抽工去打草，吴燕去了。每天放羊，雷苏闽都带上板凳，板凳和她形影不离，“胆壮多了”。

一天，雷苏闽正在山坡上，发现山沟里的羊群突然乱跑乱窜起来，一个像狗一样的东西，在追羊群。

此时，形影不离的板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因为年轻，雷苏闽平时爬山很厉害的，很高的山，“腾”就爬上去了。

“（我）从很高很高的山跑下去了，冲到对过的山上。我还带着刀，吴燕不在家，我买的蒙古刀带在身上，也不害怕。”雷苏闽回忆。

雷苏闽看到一只羊已经躺在那里了，脖子上鲜血淋淋，在那里痛苦地叫，快要死了。

“那时候不知道怕，看到狼就冲过去了。（过去）没看到狼，看到狼，我很可能拿刀跟它干一架。”雷苏闽笑了。

雷苏闽一直放了3年羊。

雷苏闽伤心的是，时隔不久，偶然发生的一件小事儿，使板凳永远离开了。

初春的一个上午，羊群突然受惊了，四处乱跑。

“我急忙求援似的四处寻找板凳，可它却不在我的身边。我下意识地朝受惊的羊群看去，只见板凳正在咬着一只绵羊的尾巴，死死不放，那只绵羊一跑，其他的羊也跟着狂跑起来。”雷苏闽说，“我大声吆喝它，可它却像着了魔似的不予理睬，我怒气冲天弯腰捡起一根树枝，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了它几下子，它才很不情愿地松了口，但灰蒙蒙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一种受了委屈的神情。”

这是雷苏闽第一次打板凳。她看到板凳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刻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原谅了它的过错。

“可板凳却没有原谅我。那晚回家后，它独自趴在土房门口发呆不理睬我。不久，我外出办事，它竟悄悄地离开了。我和吴燕到处找它，每次都空手而归。当我一人独处时，眼前常常出现它的影子，想到往日它带给我的欢乐，心中充满了对它的思念。”雷苏闽回南京后，父亲也养了一条狼狗，她给这条狼狗也起名叫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