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国地理民族相接近,风俗习性亦略相似,只看两国国民通婚者家庭关系的美满,以及中日普通商民间相与来往之亲切融洽,可见本为兄弟,无不可合作之理,日本维新时代自强自立的好例,给与中国觉醒的国民以不少的鼓励,日本在学术文化产业经济各方面优越的成就,中国方面并不否认日本为先进,中国今在复国建国时期,需要经济文化之提携正感迫切,而日本刻苦勤俭的习性,又适为中国所易与合作,日本之所缺乏,在中国或见为过剩,反之,日本之所能供给,或适为中国之所需要,所以在经济上言,两国如真能以平等互利相提携,两国民族生存发展上之问〔第162页〕题,便可以完全解决,平心以思,实在没有相厄相制以同趋绝灭的必要。
明白了我上文所说的中日两国的诸般错误,便知道事变演化,以至造成僵局的原因,而僵局的不可再令延长,不待赘言,错误的反面即为真理,只要由上文所举的几点在反面上推寻,便可以发见中国与日本应认识之点,及其应取之途径,上文所论已极详明,所以只须概括的举出如下:
(一)中国所认识及应取之途径
打开中日僵局的主动,当然在日本;但假定日本诚意表示时,中国方面应该怎样?我以为中国所应认识者,虚骄不是办法,拖延不是办法,僵化不是办法,期望或倚赖他人不是办法,为感情而牺牲理智也不是办法。过去的事就误於虚骄,所以今後举国上下应认清事实,自己的将来应有自信,自己的弱点不可忽视,再则国家民族的生命是千年万年的,一时的荣辱得失,只要不碍及根本,在历史上也是常见的,所以只要日本有诚意谋解决,中国只须要求放弃土地侵略,归还东北四省,其他方式,不必拘泥,过去悬案,应以诚意谋互利的解决,一扫国交上的障碍,人民应洞明大义,不作苛求,当局应忍辱负重,掬示忠诚。至於期望国际间发生波澜,以为中国可乘此以求收获,则须知日本战胜非中国之福,日本战败以至於灭亡,也非中国及东亚之福。目前日本自伦敦海缩谈判破裂以後,四面楚歌,已成众矢之的,完全陷於孤立的层围中,因此也有一部份人,以为多行不义,终必自毙,中国亦何惜一时痛苦,宁为〔第163页〕瓦砾之场的比利时,亦使日本蹈欧战时德国之覆辙,而遭更大之惨祸。故为中国计,处此形势,更须坚持,且当长其骄矜,以观其敝。作者之意,则以为人类意义不在相厄,而在共存於世界进步,应视正道重於意气。日本今日之冥行不顾,有类于狂夫之趋井,吾人视之孰不洞如观火,然中国本其固有之道德观念,唯有以自力挣扎图生存,无取乎因人之利以就便,应知日本所为,虽不惜以害人害己,而中国则应堂堂正正,秉持正义,救人兼以救己,如其形势可能,且当为日本开觉悟之路,不必存投石下井之心,如果不是日本逼迫中国同归於尽,中国应从生路中求生存,不宜随狂澜以俱到,相牵率以共趋於错误。若说留得强敌压迫的事实,可以鞭挞国民之志气,依我看来,只要国民以昨死今生之决心,自力振作,再不像从前散漫萎靡、自乱步伐,虽无外患亦可复兴。至於饱受教训以後,还不脱观望国际形势,或存倚赖他人的心理,则非但不智,亦适以表示中国之无志气无觉悟。譬如现在仍有一部份人士,注意日本对九国公约及华盛顿条约之态度如何而随之为欣戚,其实须知所谓领土完整之保全及门户开放等等,如须保障於国际协定,这已是中国的危险所在,列国之所以为此协定,岂在为中国打算,表面上无非是维持均势,保护商业,实际上就是帝国主义所以处置次殖民地的唯一方法,如果中国不能以自力复兴,还一味依赖此等条约,则时势推移,即可为瓜分或共管的先兆。须知日本目前的悍然不顾,是要夷中国为保护国,其要求为独霸;而欧美对於不能自强自立的中国,则其意想中之结局,为瓜分或共管,其口号,则为利益均沾;由中国立场言,无论为独占、为均沾,都是国家民族不能忍受之危害。中国所能自为计者,唯有依於自力,艰苦图存。对於当前障碍,尤其与日本之间的葛藤,应该当断则断,速图解除〔第164页〕,而对於自强自存之至计,则不可丝毫懈怠。须知唯自己站得起来,才是安全之保障,至若激於悲愤,动於意气,袭用亡清末年的口号,以为宁亡於欧美,不亡於日本,则须知中国为独立国家,寸地尺土,不能灭亡於任何国藉之种族。所以一切都似为次要,唯一要求,即为保持国家独立与完整。
(二)日本所应认识及应取的途径
日本所应首先认识者,第一应知有独立的中国,始有东亚人的东亚可言,故第一要义应彻底扶持中国真正的独立,才为日本百年不敝的国策,有独立的中国以平等地位与先进的日本相提携,而後日本为能善用其在东亚之特殊地位与利益(广田之言),中国亦可发挥其对东亚的使命。第二应知时代变迁,明治当年的政策,不复适用,为彻底更新中日关系,应抛弃武力而注重文化的合作,应舍弃土地侵略而代以互利的经济提携,应唾弃政治控制的企图,而以道义感情与中国相结合。第三应知过去中日关系的紧张,中国方面如有十分之四的责任,日本方面至少也应有十分之六的责任,而九一八事件以来,日本为贯彻主张,更由中日间紧张关系而造成与国际间的紧张关系,此种原因,实由日本对遥远而未实现的企图太乐观,而对於切近可能的解决,又太悲观之故。吾人相信国际间动荡的风云,实起於中日问题,而中日问题的解决,只须日本一念之转移。日本如真能觉悟长此僵化以共趋危亡之非计,勿再以浮词掩饰,勿再制造种种不实的理由,强作自慰自解之词,即应切实表示其“保全中国统一”且“对於中国之独立或利益,绝不予阻碍且无加害意思”(日外务省声明及广田谈话中语)两语的诚意,断然归还东北四省,使归属於中国的版图,一面解决中日两国之间的悬案。这种交涉,当然应由日本率先提议,但无〔第165页〕妨由两国直接谈判,定议以後,即由中国报告国联,国联为维持和平,必乐於接受。同时退出国联的原因既已消灭,则应重新加入国联,以消除因退出联盟而引起诸般困难问题的存在。如此则中日两国间的恶感,必可烟消,而世界上战机紧迫的惨雾愁云,也可立见澄清,世界人类,皆将受日本之赐,此於日本尊严及原来立场毫无损伤,而一面可免除後来无穷的荆棘,为日本计,唯此始为最妥善的国策。
本文之作既不是策士式纵横的辩言,也不是专门家谨严的着述,在作者自信,并不夹杂有丝毫的偏见或成见,更没有什麽忌讳,只是平平实实的就两国真正利害,也为东亚局势与世界和平作打算,所指陈的,没有如何精奥的理论,实是一种平凡的庸言,但世界上真理之所寄,往往就在这些平庸道理上面。两国政治家如果有博远的胸襟和深切的识见,即应不顾一切的排除障碍,起而实现上段所说的途径,以打开今日的僵局,但是这个责任,几乎完全在日本方面,因为问题的前半段姑且不,後来一切解决途径的阻塞,是日本拒绝一切劝告的结果,自此以後,第三国或其他机关,固然大家只好束手,而中国方面既在国土被占的屈辱状态之下,也更无打开僵局的可能。我以为日人应知前路荆棘,皆由日本所自造,及此回头,坦途立现於俄顷,中国古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打开难关的责任,毕竟还须日本来承当。
总而言之,中日两国在历史上,地理上,民族的关系上,无论那一方面说起来,其关系应在唇齿辅〔第166页〕车以上,实在是生则俱生,死则同死,共存共亡的民族,究竟是相互为敌,以同归於绝灭呢?还是恢复友好,以共负时代的使命呢?这就要看两国,尤其日本国民当局有没有直认事实,悬崖勒马的勇气,与廓清障蔽,谋及久远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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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蒋介石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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