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财

许添财:担心中小企业往大陆影响企业的技术升级

我想稍微从更客观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二次大战以后，台湾因为被当成先进国家的加工代工厂，所以被纳入了国际市场；后来因为技术具有可分割性，当台湾整个经济结构跟社会结构改变以后，台湾慢慢也失去了优势。多数中小企业最后不得不走向两条路:第一条路，是技术升级；另一条路，升级不来的出走。此时刚好遇到大陆经济开放的机会，所以广大的中小企业就出走大陆。

大台南地区本来就是台湾中小企业的大本营，所以出走到大陆的也特别多。大概是这样的一个背景。，然后今天的现况是，在台湾没有竞争力而离开的企业，在大陆要怎么发展，大陆方面当然有所研究跟瞭解，但是今天要用这样的发展结果来整合台湾的市场或是整合台湾的经济，世界上没有这种例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能减缓台湾升级的输入，甚至破坏了台湾升级的可能性。这对台湾的经济自主性跟经济的进一步升级，恐怕都是一个障碍。所以，台湾变成只能背水一战，只能往世界的大市场、往先进的技术相关的市场去爬升；如果妄想退一步去分享大陆广大市场的话，可能会进则无利，退则失守，弄到最后两头空。

这也是台湾中小企业出走之后台湾经济陷入低度成长或停滞状态的原因。这个原因也是台湾当局从来没有瞭解自己的经济，因为过去经济好的时候，是被带着走的，它还不晓得怎么会这么好；然后现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不晓得真正的症结在哪里。所以出现了很严重的仿徨的现况。

台南市新的机会与挑战

台南市合并以后，基本上是一个经济体，都市也是经济体，是一个经济体的规模合理化。在这个结构效率化过程中，如何把握机会，利用合并带来的契机，重新定位这个城市，整合这个系统，然后重构它的组织，这是大台南的一个新的机会，当然也是挑战。

对这个机会的本质认识不清，对这个机会的掌握无能为力，当然也会错失良机。所以，我一直认为，台南市要走自己的路，因为我们不跟“中央”走错误的路，“中央”这一套经济安排完全没有自主性的准备跟目标，这是非常明确的。这也是为什么任何一个“总统”上台，都越弄越糟的原因，因为你越努力消耗的资源越大，带来财政的破坏越大。

我本身研究经济，我发现，台湾这三十年来，我一直扮演的是异端的角色，也就是说我的看法老是跟主流不一样:当年白色恐怖环境，我跟主流的意见相差很远，甚至被误会要造反，所以被列入黑名单；其实我从来没有学政治，我没有着文或演说来批评国民党残忍、戒严等，因为我认为那是现实，大家的感受不用我讲。

台湾对海外市场的依赖

但是我关心台湾的前途，尤其经济，我认为台湾这样一个小岛，经济没有自主性，没有国际竞争力，没有谁可以让你依靠:美国来台湾投资也不是要改善台湾的生活，不是要强化台湾的经济，而是要利用台湾的资源。

今天有人歌颂八田与一，当年日本总督府邀请商社来台湾投资，他说台湾缺乏大建设怎么投资啊？台湾虽有大片土地，但是这大片土地是不毛之地。为什么？因为缺水。所以他建水库，但建水库是为了利用、开发台湾的土地，然后榨取台湾的资源。所以，台湾稻米生产最多的时候，是台湾人民生活最困难的、吃最差的时候；炒番薯叶吃番薯，是台湾米出口最多的时候。

长期以来，台湾就缺乏经济自主性。台湾为什么缺乏经济自主性呢？因为本身市场狭小，本身没有天然资源，因而需要国际市场；但因为台湾本身在国际市场上没有卓越的竞争力，因而产生了对国外市场的依赖。

台湾只能往上跑，不能往下坠，往下坠真的会陷入惨境。所以台湾不要妄想跟大陆整合。我们希望大陆让台湾更进步。如果没有台湾1960年代跟1970年代的进步，大陆改革开放以后的成长和发展就不会那么快，因为台湾当年所累积的资本、所累积的技术，以及训练出来的人才，一下子全部被大陆开放之后所吸引。所以从生产要素提供来讲，是台湾对大陆经济有贡献。

在商言商台湾不必排斥大陆市场

台湾对大陆输出，并不是大陆市场对台湾有需求，而是台湾对大陆的投资所引伸的，从台湾带去设备跟半制成品。所以，大陆对台湾的需求是因为台湾对大陆的投资所驱动、所延伸出来的；大陆市场从来没有对台湾直接有需求过，大陆经济的壮大跟台湾的成长是无关的，反而产生竞争和压力，今天这些东西要回卖给台湾，希望台湾开放市场，这是一个非常清楚的事实。

所以我们应该从结构上加以解剖分类，看这些状况的来龙去脉。所以大台南要重生、重振经济，不管是农业经济，不管是工商经济，不管是服务业相关的经济，都必须重新放眼世界，然后在放眼世界、希望在世界市场拥有一席之地的时候，当然不必要排除大陆市场。大陆有需求、要跟台湾买东西，台湾怎么不卖给它呢？大陆有便宜的东西卖给台湾，台湾为什么不要呢？这没有理由，所以在商言商，让市场机能去发挥作用。

当然，两岸关系不能排除政治干预，这是一个现实。在不能排除政治干预的情况下，鹿死谁手，本来就要看两边的互动跟两边本身的造化，没办法去勉强，只是说你不能一厢情愿，也不能蒙混不知。在这些瞭解之下，大台南当然要重新定位，重新发展，大概是这样子。

县市合并对台南的发展有利

目前困境的突破和过去错误的扭转，是很难处理的，因为“中央政府”在带头错误，你如何去处理、如何去跟“中央”对抗？很简单来讲，我们安平港一定要当观光游艇港，它就没办法好好的辅导你，让你变成一个真正有国际水准的观光游艇港；“中央”慢吞吞的、心不甘情不愿的，甚至反对的，连香格里拉饭店要来设立，它都问人家为什么不到台中、不到高雄去，为什么要到台南来。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就知道“中央”到底对台湾瞭解多少，对台南瞭解多少。我们担心的是这个，对不对？可能因为误解而结合，最后会因为瞭解而分开，可能会这样，我们的“中央”就是这样。

但是，未来升格为“直辖市”之后，情况会比较好一些，因为跟“中央”直接对话的机会增加了，以后市长直接参加“行政院会”，然后“直辖市”的自主权、空间、自由度都会大大提升。所以受“中央”牵制的程度范围缩小了，相对的，独立性、自主性扩大了，那直接跟“中央”对话的机制跟管道，透过“行政院会”参与等等，也必然的比较畅通。这对大台南的发展是有利的。

台湾农产品要以质取胜

当然，大台南的发展，要跟世界市场产生一个连结跟互动；台南有什么优势可以在世界市场占一席之地，我们要全力以赴；对于世界市场对台南有什么不利的，我们要设法避免。比如，可以销到日本去的东西，不见得可以销到美国去，那我们就要开发日本市场，而不要一厢情愿的开发美国市场。对大陆市场也是如此。比如对大陆出口台湾农产品，台湾一定要发生高附加价值的农产品，而不要想出口低价的、大众化的农产品；台湾要以质取胜，不要以量取胜。

大台南是农业重镇，不能放弃农业，只是这个农业跟过去的农业不能一样的，要从农业经济的观点去创造新农业，开拓新农业市场。

在工业方面，有两个出路:一个是提升，一个是让台商回流。这一点要看大陆的经济是要提升呢，还是要低度的均衡成长。很清楚，现在大陆的发展策略，是从沿海往内陆深化，而看不到提升的努力。所以，现在沿海的台商也是在观望，在左顾右盼，思考是往内陆发展，还是回到台湾。

许添财:反对ECFA

丁仁方:市长，马上要走了吗？本来想请你再谈一下ECFA及其跟台南的关系……

许添财:因为我有其他活动要赶，很抱歉。ECFA我是反对的，站在台湾利益的立场，我是反对的；ECFA对大台南来讲弊多于利。因为台湾经济必须全面自由化，往全面自由化方向发展，而不是往特定的对象去解除管制、去开放，造成更多的失衡。

ECFA签了以后，短期会看到整体经济的成长，股票会上涨，然后对大陆输出的相关直接间接的产业，会比以前更加的成长，因为它们的关税减了，利润会增加。但是对总体资源的重分配跟有效利用，是弊多于利。简单讲，非向大陆输出的产业，马上遭受到资金等等的排挤。

所以，以后，跟大陆有密切关系的产业，对大陆市场会更加依赖，而对台湾其他的产业会产生排挤，台湾的经济自主性会降低。所以，我反对两岸签ECFA，如果要签，就跟世界通通签ECFA。但是人家愿意吗？日本愿意吗？美国愿意吗？所以台湾还是要认命，苦一点，要勤劳，更加勤劳，更加用心，提升竞争力，不要想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