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度的帝王术与宪政梦
2009年04月23日 05:07凤凰网历史综合 】 【打印已有评论0

杨度并不介于狭隘的派别之争,在写完名动一时的《湖南少年歌》之后,他从弘文学院转到东京法政大学速成科,以便更好地研究宪政。可谓杨度一生思想之精要的长文《金铁主义说》正是在这一期间完成。所谓“金铁主义”,指的是一种“经济的帝国主义”:“金者黄金,铁者黑铁;金者金钱,铁者铁炮;金者经济,铁者军事。欲以中国为金国,为铁国,变言之即为经济国、军事国,合为经济战争国。”这种从德国传输的观念,杨度自视甚高,将其与渐进派的维新救国论、激进派的革命救国论并列,是为救国的第三条道路,并立志要做中国的俾斯麦③。就在这篇文章的第七节,杨度明确提到了“君主立宪”——“因内根于帝王之学,外受英国、日本君方立宪制的影响,形成君主立宪思想”。

这就是杨度。探察他在此一激变时代具体的历史位置,我们会发觉这个湖南青年的卓尔不群。这堪称怪异:他既不倾向维新派,尽管他与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巨子——尤其是后者(“二人相与,天下之至好也”)——都有交情,政治思路亦接近他们(当然,通过下文对他们之君主立宪思想的比照,还是能够窥见某些根本的差异);又不倾向孙中山代表的革命派——这里有必要引述中国近代史上一段脍炙人口的逸事。1905年7月,杨度与孙中山相会于东京。“留学生时以杨度为有名……于是中山与杨,聚议三日夜不歇,满汉中外,靡不备论;革保利弊,畅言无隐。”(章士钊《与黄克强相交始末》)两人数度激烈辩难,发觉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握手言和。后人记载有杨度与孙的约定:“吾主张君主立宪,吾事成,愿先生助我;先生号召民族革命,先生成,度当尽弃其主张,以助先生。努力国事,期在后日,无相妨也。”(刘成禺《世载堂杂忆》)唐浩明先生所著的三卷本《杨度》对这段逸事有着精彩的描述,虽然是小说家言,却极能传达当时两人的心声与冲突。孙中山向杨度介绍三民主义及五权宪法,杨度则回以金铁主义。最终,两人在落实理念——“如何建立责任政府,谁来给人民以自由”——的路径问题上产生分歧,杨度的看法偏于保守,他认为,只要清政府同意立宪,完全可以承认它们的合法性地位,而且,中国应该施行君主立宪,而非民主立宪,因为后者在20世纪初叶的中国并不具备足够成熟的条件——这些思想决定着杨度以下十多年的奋斗方向。

同样是1905年,清政府在与反对派的赌局上打出最后一张王牌:预备立宪,派载泽、端方等“五大臣”出洋考察。正是这一契机,造就了杨度从宪政理论走向宪政实践。因为考察宪政的清朝官僚尚不知宪政的题中应有之义,他们周游列国,花销无数,最后为向慈禧太后交差,便想出请人捉刀代笔写考察报告的鬼主意。当时定下两个人选,一为梁启超,一为杨度。但梁启超有戊戌积恨在身,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干这种龌龊之事。“五大臣”委派的代表熊希龄只得远赴东京,去做杨度的工作。好在熊与杨度是同乡旧友,而杨度对当局的态度,较之梁启超与孙中山等人,又要温和一些。何况这确是他教育帝王、施展抱负的上佳时机,因此欣然接受熊所嘱托的任务。后来,他大费口舌,以“借尸还魂”之喻劝服梁启超写下《东西各国宪政之比较》。他则提交了两篇论文:《中国宪政大纲应吸收东西各国之所长》和《实行宪政程序》。这一事件对梁启超可能没什么意思,但之于杨度,却是价值非凡,他由此博得“宪政专家”的大名,并为1907年的飞黄腾达铺设了坚实的阶梯。

历史蜿蜒至1907年,清廷下诏“仿行宪政”,在张之洞、袁世凯以“精通宪法,才堪大用”之誉的联名奏保之下,时为布衣的杨度“任四品京堂候补,在宪政编查馆行走,并任颐和园外务公所教习,为清廷权贵大臣讲授宪法”,后来改任宪政编查馆参议。假若他1903年的榜眼不至因罪而化为泡影,所授亦不过是六七品的芝麻官职,看来当年的“宪政专家”还是比较值钱的。不过杨度依然时运不济,虽然成了立法者与帝王高官的老师,却有力无处施展——清政府的立宪,只是欺骗民众的幌子,为的是它们的统治再苟延残喘几年罢了,又谁会认真听讲杨度先生的“法治”与“分权”学说呢?而朝廷的腐败成风与勾心斗角,以及外界的误解,更令杨度心灰意冷。

但是清朝灭亡之前的那几年,他并非一无所得。今日回望,且抛弃意识形态的成见,我们必须承认晚清政府“预备立宪”的正面意义,它毕竟是近代中国的第一次宪政实验,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因此,杨度在此际的努力便值得重述。据称,当杨度留日归来,以政治身份参与预备立宪的盛事,时人曾寄予极高的期望,《盛京时报》为之专发社论,希望他“必能出其所学,以编成中国之完全宪法,而为实行立宪之预备”,并告诫他不要以此“为要结权贵、导引功名之具”,而要做到“上无负国家擢用之心,下无负人士希望之意”(见侯宜本《二十世纪初中国政治改革风潮——清末立宪运动史》,第129页)。1908年9月,杨度以宪政公会常务委员长的名义,发表《布告宪政公会文》,解释清廷颁布的、均由他参与起草的《钦定宪法大纲》和《九年预备事宜年表》(见毛炳汉《困惑帝王师——杨度被传》附录:“杨度生平年表”)。1910年12月初,他又参与起草《新刑律》,并在资政院做相关演说,为名动一时的三大演讲之一,让“听者神旺,记者腕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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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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