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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生活
讲述院子的故事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掩蔽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开设了“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上小学的时候,一过十月天儿一天比一天冷,胡同里买冬储大白菜的、送煤球儿的,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那时送煤球的都是河北定兴县人,他们说话有点侉味又都是大嗓门,常听见有人和他们开玩笑闹着玩学他们说话:“送煤球儿的,给我们家来100斤煤球儿,200斤渣子,再来筐劈柴!”赶上年轻的小伙子生气了扔下筐:“你再说,我揍你!”捋胳膊挽袖子,脸也变得通红。
那时的北京还没有蜂窝煤、液化气,家家都会保存一些煤渣、煤粉舍不得扔掉,有的家就自己攥煤球。有一年刘少奇主席接见淘粪工人时传祥,北京市掀起了一阵学习时传祥的活动,学校有时就组织学生攥煤球,更多的是请一些摇煤球的工人,他们身体健壮,为人憨厚朴实,干活认真卖力气,所以很受校长盛昌奎的信任和欢迎。
摇煤球主要在初冬时节,学校的操场上,他们穿着黑色的棉衣,棉鞋,头戴棉帽,脚上还系着鞋罩,以防煤粉进入,他们的脸总是黑的,即使刚洗过也是如此。由此可见其工作之辛苦,挣的全是血汗钱。
摇煤球的工具很简单,但是也很特别:一把长柄大铁锨,方形刃口平直锋利主要是切割煤块,一个柳条筐形筛子和一个花盆。
摇煤球的整个过程也不复杂,但是确实有一定的技巧和体力。先将煤末与黄土按一定比例混合,堆成一圈,向中间留出空地倒水,和匀。在地上撒一层干而细的煤粉,将和好的煤泥放在上面,用大平锨将其摊开抹平,层厚约一寸,再在上面撒一层干细煤粉,然后用平直的锨刃切成一个个小方块。他们不用尺不用线却能保持线条横平竖直,间距相等,而且动作迅速而熟练,令人称奇。多少年后北京人也用瓦刀切煤锏儿,烧起来也很冲。
摇煤球的关键就在“摇”上。大筛子放在小花盆上,把切好的煤茧铲入筛中,两手握住筛边摇动,煤茧在筛中不断滚动,逐渐变成光滑匀整的球形。道理和摇元宵一样,只不过一黑一白。但其劳动强度和难度都比摇元宵大得多。光说那筛子,搁上煤茧儿少说也有几十斤重,没有惊人的臂力是绝对不行的。
其次干活只能是蹲着,这样才能使腿胯腰灵活自如,和肩臂手的动作协调一致。实在很不容易。一摇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是在夏天,那腿的蹲功足以使人瞠目结舌、啧啧称赞。放在一般人身上,蹲一会儿就腿软脚麻了,可他们站起来照样接着干别的活。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一般都是零下十几摄氏度滴水成冰,冬天一座教室就是一个煤球炉子,摇出的煤球好烧不好烧这时就是考验的时候了,而且烧火一般都是在早上7时30分上课以前,要真等到学生都来了屋里烟熏火燎,那课还怎么上。
我在黄化门小学读了六年书,那么冷的冬天还没赶上一次教室里的火灭了,或者是学生来了火没着呢。教室里总是炉火熊熊,让学生坐在温暖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课间休息时,我们围着炉子聊电影故事、聊考试成绩、聊北京冬天什刹海滑冰冬泳、聊春天的景山。
那时有个同学李玉顺,他父亲就是定兴县摇煤球的。一到星期天,他就帮父亲去送煤或者摇煤球,虽然煤厂有澡堂子,可是脖子总洗不干净。每到星期一照例是卫生委员查卫生的日子。我们班卫生委员一男一女,男的叫刘英宣、女的叫李素明,查完卫生告诉老师:“李玉顺脖子不干净有煤灰,李凤立手指甲没剪!”想起来真是可笑,我那时没有指甲刀,只能用剪子,左手不会使,只能干瞪眼了。后来有了经验,就和弟弟互相剪了。
从1963年开始北京有了几家机器煤球厂,一到夜晚解放牌翻斗车给煤厂送煤球,工人再分装送到居民手里,一筐50斤。我记得胡同里有的大户人家一卸就是一三轮车机械煤球,图的就是省事,煤球好烧。以后又有了蜂窝煤,可以封火而且也卫生省事,蜂窝煤也没有那么多煤末子,不过我还是特别怀念烧煤球的日子。
那会儿,我最爱上自然课,因为教自然的张振安老师,常常是教10分钟自然后就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福尔摩斯的故事,什么《巴斯柯维尔的猎犬》、《血字的研究》……他是高才生,差两分没考上中戏,讲起故事来男生入迷女生害怕,下课铃都响了,我们还围着他听他讲故事,他还辅导学生演歌剧《眼泪潭》组织朗诵诗歌演唱歌曲,我们都觉得小学生活特别难忘。更让我没想到的是1968年冬天,张老师在学校门口摇煤球,原来他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挥着铁锨一筐一筐的摇煤球,使用的工具就是李玉顺家的。
前几天在建国门邮政管理局,我和李玉顺谈起往事,他说:“那时我在山西插队,看到老师要干这么累的活,心中不落忍,就时常帮助张老师干。可又不能直露只好故意批评他干得不好做样子给他看,张老师也心领神会,趁机喝口水抽支烟休息一下。”直到今天张老师还时常念叨:“‘文化大革命’我也摇了好几冬天煤球,摇煤球的不简单呀!”(李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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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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