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说史•穆加贝退位？这几十年津巴布韦发生了什么

据外媒报道，本月15日，津巴布韦军方扣留总统穆加贝，称可视其为政变。军队封锁了通首都哈拉雷的重要道路，并逮捕了财政部长伊格内修斯·琼博。琼博曾试图在总统穆加贝周围铲除“犯罪分子”并声称这些“犯罪分子”造成了社会和经济方面的损害。随后军方的发言人发表电视讲话，声明总统一家安全，行动是亦是为了清除总统身边的“犯罪分子”。

津巴布韦军队在首都哈拉雷附近执勤

穆加贝总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朋友的安危，牵动了万里外中国人民的心。在战乱频生、政变不断的中东与非洲，一国元首的落马，可谓是司空见惯。穆加贝的非洲同行，统治利比亚四十年卡扎菲上校，也不免死在叛军的枪下。可不同寻常的时，这次政变中，穆加贝总统不但没有像卡扎菲一样暴尸街头，甚至不是叛军的反对目标。其中吊诡之处，还需从津巴布韦这个非洲小国的历史讲起。

穆加贝总统

津巴布韦是绍纳语，意为石头建筑，当地最早的文明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①位于该地的神秘文明，是当时印度洋西南部重要的贸易节点，因此绍纳人的津巴布韦文明在当时一片蛮荒的南部非洲一枝独秀。也正是因此，现代的津巴布韦国使用了这个辉煌的古代文明为国名。

津巴布韦文明的象征大津巴布韦古代巨石建筑群遗址

19世纪末，欧洲诸国的权势达到顶点，列强在非洲的扩张愈演愈烈。为了图谋黄金和钻石，白人殖民者开始深入非洲腹地，短短二十年间，非洲的白人殖民地扩张了一倍不止。②在南部非洲，英国人独霸一方，相继消灭了以白人移民为主体的布尔人国家，和黑人原住民为主的班图族国家。在对大津巴布韦地区的争夺中，英国打败了葡萄牙人，又与当地的马绍纳兰黑人统治者订立租借协议，得以立足。③

随着白人殖民地的扩张和稳固，英国和当地黑人君主的矛盾终于爆发。英军凭着马克沁机枪这一最新发明，把原始落后的黑人军队打得一败涂地。④战胜后的殖民者夺取了原住民的大部分畜产，还把他们赶进了贫瘠的保留地。英国人为了纪念征服者罗得斯，将这块殖民地命名为罗得西亚。虽然数年后黑人们再次掀起反抗浪潮，但终究敌不过强大的大英帝国，于是开始了近百年的殖民历史。

大英帝国的非洲野心

20世纪，英国当局将罗得西亚一分为二，将这些地区从南非公司属地正式转换为英国直属殖民地。其中，南罗得西亚即今天津巴布韦的雏形。二战后，经历两次大战摧残的大英帝国终于开始走向没落，对各大殖民地的控制力一落千丈。战争中，各国不得不动员起下属殖民地的力量，黑人士兵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但也享受到了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平等待遇，殖民地更是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非洲黑人的独立运动由此开始萌发。⑤

另一方面，苏联的建立和发展壮大对旧世界造成了巨大冲击，亚非拉的独立运动开始日渐高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英国殖民当局开始筹备自己的后事，如同在印度做得那样，英国人试图把包括南罗得西亚在内的几块殖民地整合成一块大区，建立了一个中非联邦。然而，新建立的联邦实际上还是以殖民地白人为统治主体：这些人获得独立以后，比英国殖民当局更加贪得无厌；而黑人却因为联邦的建立，反而丧失了最后一点民主权利。⑥

不过新的联邦又没有原来英国人那样的手段，本来就已经风起云涌的黑人民族运动，因此开始愈演愈劣。最后这个本来谋求着黑白人种共存的联邦国家，没能像印度那样变成稳定的大国，而是走向分裂。其中南罗得西亚在脱离联邦后两年，正式宣布从英国独立，但这种单方面的独立并不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

在内部，南罗得西亚也仍然是一个白人享受特权的国家，这令国内的黑人民族主义势力不断壮大，并开始展开游击战等暴力革命手段。1979年，南罗得西亚改名津巴布韦，次年，在英国斡旋下，津巴布韦举行大选。

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穆加贝领导的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简称“津民盟”）大获全胜，这位传奇黑人领袖终于在乱局中登上总统的宝座。

穆加贝全名罗伯特·加布里埃尔·穆加贝。出生于津巴布韦的农民家庭，绍纳族人。年轻时曾在南非赫尔堡大学读书，在大学期间，他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并且目睹了中国革命获得成功。不出意外，学成后的穆加贝成为了黑人革命运动的领袖，投身武装革命。他放下狠话：“靠武装力量维持的社会，只能靠武装力量推翻。”与那个时代大多数革命者一样，穆加贝扛起了社会主义这面大旗，作为革命的纲领。

穆加贝1960年投身津巴布韦民族解放运动，是著名的非洲民族解放运动领袖。这是穆加贝与卡斯特罗合影。

独立后，获得执政大权的穆加贝及其领导的津民盟继续朝着实现社会主义理想社会这一目标前进。1984年，在津民盟全国代表大会上，确立了社会主义国家这一目标，经过数次大选他们击败了大多数竞争对手，执掌了国家权力。稍后，津民盟与白人势力的妥协，使津巴布韦获得了非洲少见的安定与和平。穆加贝本人也因此获得巨大威望，确立了党内国内第一人的地位。⑦

但独立毕竟是妥协的结果，20世纪80年代，津巴布韦仍然存在白人特权。这一时期的津巴布韦是英式体制的国家，穆加贝及其党派只能通过选举来获取领导权。直到1987年，津巴布韦彻底废除了白人特权，顺便将总理制改为总统制，完成了对白人政治势力的清算。穆加贝也通过这一行动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开始了超长待机。随之进行的，是穆加贝的社会主义经济改革。⑧

津巴布韦的土地问题，是津民盟得以赢得全国统治的根本因素。在津巴布韦，农业是支柱产业，当地出产的粮食曾经供应了整个非洲的消费。⑨然而该国大部分肥沃的土地都控制在不到人口5%的白人移民手中，而原住民黑人只能充当白人农场主的廉价劳动力。经济上的巨大差距成为了种族矛盾的诱因，这也是民族革命不断地根本缘故。

在革命游击战时期，穆加贝等革命领带人就做出过解决国内土地的承诺。独立后，受限于多方挟制，穆加贝还无法推广自己的土地改革政策，但成为独一无二的总统后，这一目标的实现变得可能。

一开始，土地改革的是通过赎买的方式，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政策根本无法推广。而革命战争的黑人老兵也开始肆无忌惮的侵占白人农场主的土地，穆加贝政府对此也熟视无睹。90年代，津巴布韦爆发了严重的自然灾害，直到21世纪，穆加贝政府迫于形势开始了以强制征收为主要手段的土地改革。暴力剥夺白人财产的行为惹来了国际社会的不满，开始对津巴布韦进行制裁，于是悲剧开始了。⑩

由于津巴布韦的白人长期居于农业生产环节的管理、销售以及花费生产、育种等上游环节上，强制征来的白人土地后，津巴布韦黑人并不能好好经营，农业产量因此暴跌，国家从粮食出口国摇身一变成了粮食进口国。支柱产业崩溃后，政府财产收入日趋紧张，不得不滥发货币来解决。这一举动导致了津巴布韦本国货币的彻底完蛋，天文数字的通货膨胀率也成为了人类货币史上的最大耻辱。

一百亿津巴布韦本国货币的价值仅能买三个鸡蛋

与经济上的疲软相对应的，是穆加贝政权的屹立不倒。即使货币崩盘，国民穷困不已，也阻止不了德高望重的独立领袖，穆加贝连任总统。这位国民英雄，以其巨大声望和身后的强大执政党为资本，直到九十多岁仍然强势占据这总统宝座，而津巴布韦政局终于在这种压制下爆发了。

小三出身的穆加贝妻子格蕾丝依仗丈夫的权势插手政治，谋求继承老总统的宝座，但随老总统征战的老干部们如何肯善摆干休。本月初，津巴布韦副总统姆南加古瓦被罢免，被视为接班人的老干部蒙难。军方立刻做出反应，表示津巴布韦已经被“一些未曾参加上世纪70年代独立战争的人‘劫持”。接下来，就是15日发生的一幕。

津巴布韦国防军司令康斯坦丁·古韦亚·奇文加

这次行动，神似中国历史上的各次“清君侧”行动，军队不敢触动伟大领袖穆加贝，正是因为他的巨大声望。然而年迈的老总统对军方的劫持行动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了，因此局面才发展成此。

老总统虽然被控制，但理当不会遭到太过分的待遇。

而津巴布韦的前途是否会因为这次政变发生变革，才是穆加贝的老朋友中国人民应该关注的重点。

资料来源：

⑴巴尔慈.戴维逊：《古老非洲再发现》，三联书店1978版。

⑵亚·苏潘：《欧洲殖民地领土的扩张》，转引自《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

⑶国际科学委员会：《非洲通史》，2013-1。

⑷高岱等：《殖民主义史.非洲篇》，北京大学出版社。

⑸潘兴明：《中非“白人国家”崩溃及其原因》，世界历史，1993。

⑹塞缪尔.亨廷顿著、刘军宁译：《第三波--20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上海三联书店，1988版。

⑺蔡静：津巴布韦宪政发展研究，湘潭大学。

⑻陈玉来等编著：《列国志：津巴布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版。

⑼Peterwickins，Africa，1880-1980，AnEconomicHistory（《非洲经济史》），Oxford1986。

⑽刘怀印：《非洲宪政发展：内涵、特征及问题》，《西亚非洲》，2008年第5期。

责编：马钟鸰 PN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