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 第一天拾棉花
第二天一早,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清晨冰冷的空气,同学们迅速起床,拉开了拾棉花的序幕!
我们每个人领到一只棉花兜,它的上半截,像食堂里的大菜师傅戴的“饭单”,一根带子套在脖子上,胸前有一只袋子;下半截向上卷起来,一根绳子穿过下沿,可以缚在腰上,形成一只大袋子。棉花兜设计得十分科学,对有胃病的人来说,是防寒的好工具,对于拾花来说,它方便好使。我们立刻用它武装起来。
棉花地无边无际,用林带隔开,形成一块块条田。新疆话说“拾棉花”,就是内地人说的“摘棉花”,或者说“收棉花”。于指导员在地头给我们上了第一课,他屁股后面挂着小手枪,显得格外精神,一套洗得发白的棉军服把他那张长脸衬托得奕奕有神,他一张嘴,莫合烟味与甘肃土话,一齐汹涌而出:“同学们!
我们军垦战士要经得起考验!现在是党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拼死拼活,要把棉花从地里拾回来!大家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于指导员脸上的胭脂红更加红了,像“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了,从他嘴里喷出来的不仅是莫合烟味,甘肃土话,还另加大量的唾沫:“棉花,从播种到收获,要经过几个月,要间苗,打顶尖,脱裤子,直到开花!霜降以前开的花叫霜前花,霜降以后开的花叫霜后花!同学们拾棉花,要用五根手指一齐下去,一把抓尽!不能在棉桃上留下羊胡子、羊尾巴!另外,要注意棉花的质量,不要沾上棉花的枯叶!没有成熟的棉花,叫僵瓣子花,这种花,放在棉花兜前面的口袋里!”
于指导员的话,我们能听懂百分之四十就很不错了!很后悔在考大学时,没有填报兰州大学中文系,要是从兰大中文系毕业,再听于指导员的教诲,不但可以百分之百地理解他的精神,而且可以发扬光大!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央电视台的名嘴水均益先生就是兰大的毕业生,要是他在现场,准可以做一台好节目。
于指导员讲完之后,作了示范。他弯下腰来,双手飞快地摘下棉花,装进棉花兜里,那支小手枪很惹人注目地从军服下露了出来。
多少年后,我在乌鲁木齐,听人们调侃,那顺口溜唱道:“甘肃洋芋蛋,能吃不能干,扛一根鸡毛,累得一身汗!”
我笑着说:“才不是呢!甘肃汉子能干,甘肃婆姨漂亮,不用化妆,脸上带着天然的胭脂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娶不到甘肃婆姨说人家丑!”这是后话,不提。
每个同学分到一行棉花,这行棉花从南头到北头,1200米!先是弯腰拾,后是蹲下拾,再是跪下一条腿拾,最后是坐在地上拾!腰酸得像折断似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拾满一兜棉花,倒进柳条匡里,直起身子捶捶背,继续拾。二三十米一条毛渠,一步步向前挪,慢慢前进!
开水和午饭是送到地头上的。就像中东战争,坦克部队到哪里,输油管跟到那,后勤部门工作很到位!
最开心的是,拾棉花时,会碰到西瓜!因为这以前是西瓜地。这自生自长的西瓜,很小,比拳头略大,但是很甜。一面吃西瓜,一面休息,不亦乐乎!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收工的时候到了,同学们背着柳条筐,向棉花场走去,排队过秤。我一天下来,拾了19﹒5公斤!
这是我6岁读书,18岁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天正式劳动。它标志着我生命的转折,19﹒5公斤棉花凝聚了我的汗水,开始洗去我身上的学生味,使我脱胎换骨,开始从一个上海青年变化成新疆青年,这意味着我走进了一条新的人生道路。
我们小队的同学,都拾得比我多,个个累得人仰马翻。这些都是我在蓬莱中学时的同学,同级不同班。他们是我一起流汗的同学,一起在人生的炼狱里,摸、爬、滚、打的挚友,一起在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用苦水、汗水重新塑造心灵的战友。我们的友情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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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绍珍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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