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不服判决,将官司打到了最高法院,但是在第一次审判中,各位法官仍然不能形成统一意见,以大法官雨果·布莱克为首的一派谴责种族隔离是希特勒式的信条,而反对者斯坦利·里德却声称:“啊,我的天哪,这(取消种族隔离制度)意味着一个黑人也可以走进五月花街的餐馆,并坐在与里德太太相邻的一个桌子上吃饭。”有意思的是,最高法院这次没有对隔离制度合法与否做出判决,但却为案子朝着有利于黑人的方向预留了空间。在对这个案子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只是将起诉驳回,这意味着布朗还有上诉的机会。法官们汲取了引发内战的那个判决的教训,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1953年,时机终于到了,但却是悲剧性的。相对保守的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文森突然去世,这意味着总统必须任命一个新的首席大法官,而这个法官的态度将对布朗一案产生决定性影响。这个时候,总统艾森豪威尔做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任命伊尔·沃伦接任首席大法官,这个伊尔·沃伦是个坚决的反种族隔离主义者。总统对此事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这让大法官们信心倍增,因为没有联邦政府的支持,即使他们做出利于黑人的判决,最终也得不到执行,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果然,在伊尔·沃伦上任后不久,便宣布对布朗一案重新听证,很快,最高法院便做出了历史性的裁决:宣布托皮卡教育委员会的做法是不合法的。这个判决极大地增强了黑人的维权意识,黑人群体开始意识到,联邦政府、最高法院这一次终于站在了他们一边。于是,黑人通过法律维权的行动开始大大增多。
值得一提的是,艾森豪威尔本人就是德裔移民,但二战后不久,美国人仍然选择了这个德国人的后代做他们的总统,他也是美国历史上很受民众尊敬和爱戴的总统之一。
美国人的“全民运动”
经过黑人的抗争以及联邦政府的一系列努力,民权运动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对于黑人来说,他们需要一场大规模社会运动来改变自己的地位,但在白人主导的美国社会中,黑人们还缺乏一个能够影响白人社会的领袖。而对于美国联邦政府以及许许多多的白人来说,他们也同样需要一场运动来修正这个社会的顽疾,最终使美国真正成为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但他们却始终担心:黑人运动会走向激进,甚至反对美国政治体制。在这个时候,马丁·路德·金出现了。他即时地将黑人与白人统一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对于黑人来说,马丁·路德·金是他们的希望所在,他深厚的知识,以及条理清晰、雄辩有力的演讲,征服了那个时代。然而,赢得黑人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对于马丁·路德·金来说,他必须得到白人主流社会的认可,
马丁·路德·金出生于南方一个比较富裕的黑人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牧师,母亲是教师,在当地都有很高的声望。从小成绩就十分优异的金,也是中产阶级家庭好学生的典范,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样,那些受过较好教育的黑人中产阶级,往往能得到白人社会的支持和同情,因为他们有相似的美国价值观,金也不例外。到北方求学后,马丁·路德·金开始系统地接受宗教文化以及政治学方面的知识,这段求学经历使他对美国的文化和政治制度产生了深深地认同感。在他的诸多著作中,我们都能发现他对于美国政治制度由衷地赞扬。和很多白人一样,马丁·路德·金也把解决黑人问题看成是美国对自身制度的一次自我修正和完善,是全体美国人的一次自我救赎,而不仅仅是黑人的事。他曾在各种场合反复强调:“我们反抗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反抗这一制度,不如说是为了更加完善这一制度。”这些表态使得很多美国人消除了对黑人运动的疑虑。
很多人都知道金博士领导的民权运动是非暴力的,的确,从抵制公车运动、入座运动到进军华盛顿,几乎没有发生流血事件。金年轻时曾在印度游学,专门从尼赫鲁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甘地的思想和故事。不过,和“老师”不同,金不但崇尚非暴力,而且还主张积极地与美国白人社会融合。实际上,在民权运动非暴力的表征背后,是一种深刻的合作、融入精神。
美国是一个表面上世俗化,骨子里却宗教色彩很浓的国家。马丁·路德·金通过对基督教精神的阐释,赋予了黑人运动合法性。而通过基督教精神赋予某种行为以合法性,是美国白人一贯的思维。马丁·路德·金曾在1968年的一次演讲中说道:“所有的人生而平等,具有不可剥夺的权利,这些权利不是政府赋予的,而是上帝赋予的,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在针对南方三K党的演讲中,金说道:“我们将以自己忍受苦难的能力,来较量你们制造苦难的能力,我们将用灵魂的力量,抵御你们物质的暴力,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暴行,我们依然爱你们,你们在我们家里放置炸弹,恐吓我们的孩子,把我们打得半死。可是,我们仍然爱你们,不久以后,我们忍受苦难的能力就将耗尽你们的仇恨,我们将唤醒你们的良知,把你们赢回来。”
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打动了无数美国人,他们果然都被赢回来了,在整个民权运动期间,除了黑人组织为自己的利益奋斗外,美国白人社会也站到了金博士的一边:
在大学里,成千上万的白人青年,不顾生命危险来到南方偏僻地区,教黑人如何选举,如何登记成为选民;在北方,不断有志愿者奔赴南方,用与黑人同乘一辆公车的行为表达对运动的支持;在白宫,肯尼迪兄弟派出联邦武装力量,到学校保护黑人孩子的安全,而南方人林登·约翰逊更是在肯尼迪死后推动国会最终通过了《民权法案》;即使在南方,不少种族主义者也转变立场,开始同情黑人运动;而那些向来就有自由主义传统的美国新闻界,更是不遗余力地对民权运动展开报道,他们将黑人与白人在一起抗争的镜头,忠实地呈现在美国普通人的面前,感染了无数普通美国家庭,没有自由派新闻媒体的同情和支持,民权运动不可能获得如此广泛的影响力。
在民权运动时代里,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其中,无论黑人还是白人,都为着一个共同的美国梦想而奋斗着,他们不是为了去推翻什么,而是为了更加完善自己的国家,净化自己的内心。
作者:
赖捷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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