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30年
1949年之后的中国,在革命、改革、改良的过程中艰难前行,互助组、合作化、人民公社、联产承包责任制……庙堂之远的政治理想肆意分化、组合着农村世界,试图在江湖处处创奇迹,但是,这一切却没有给温泉屯留下多少记忆。
程有志是那几十年主要的当家人。这个1969年上山下乡的知青,在温泉屯当了10多年书记,受到过毛泽东主席的接见。1974、1975年知青返城,可程有志没有回去,留下来搞种子基地,种小西瓜,研究杂交玉米,带着村民热火朝天地实践着毛主席的口号——“果树上山,粮食下川”,把果园全部变成了高产的高粱和玉米,把山、河沟都推平了种地,开荒开出的1000多亩地是他留给温泉屯最大的财富。
“文化大革命”,温泉屯挨批斗最多的是刘振。“他们说我骂毛主席,所以斗我,但是我根本就没有骂。”刘振至今对此耿耿于怀。可那会村民都知道,每个村总要揪出些人,就像土改的时候,没有大地主也得揪出来一个,刘振跟干部作对,还写大字报,只好批斗他了。
1982年的分田到户,在温泉屯似乎根本不算一件大事,“那两年,虽然一直都是集体制,但是分配方式经常变,一会按工分算,一会又按劳力算,养头猪一会算5个工分,一会又算3个,一会让种高粱,一会又让种葡萄。”所以,那次分地大家也没在意,集体种田还是分田到户,这跟之前的让种玉米还是种葡萄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1986年,4年时间让村民们开始意识到,地好像永远是自己的了。村里根据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情况,又重新分了一次地,一人分得两亩多,那也是温泉屯历史上最后一次重大的集体政治生活。
任何政治斗争、政策巨变,到了农村似乎都成了强弩之末,似乎并没有触动农村固有的逻辑:必须先保证农业生产,不至于饿死;必须尊重当地熟人社会的逻辑,亲疏远近的判断比别的标准更具持久性。
如果没有其他社会力量的介入,乡村世界里,生活的延续既是一个稳定的静态复制过程,又是一个口授心传的过程。岁月流逝,以往的生活痕迹渐渐消解,最后便丢失了,温泉屯的30年,便是如此。
60年前的土地改革,揭示了农村世界的矛盾,集合了大部分人的能量,打破了乡村世界的静态,从而极大地改变了村庄面貌,但从那之后,农村似乎就被遗忘了。
1979年,丁玲平反,从秦城监狱里出来,她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温泉屯看望曹永明,看望华北平原上这个给她带来无数悲喜的小村庄,但她没有再拿起笔,记录下那30年的温泉屯,否则,她留给我们的那段村庄里的中国故事,也许会更加真实和冷静地照见一个民族的历史。
这是河南省洛阳专区偃师县的农民在阅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新华社发(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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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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