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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贵失去副总理头衔的第二个月,山西省召开五届人大三次会议和省政协四届十二次常委会,山西省内长期受陈永贵一派压制的人这回抬起了头。在这次会议上,许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对陈永贵群起而攻之,揭发了他一大堆问题,并且要求罢免他全国人大代表的资格,追查他和“四人帮”的关系,追究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法律责任。人大代表们提出的罢免陈永贵人大代表资格的要求,经领导人出面做工作,勉强压了下来。有关领导人说,下次不选就行了,罢免就算处分了,不好。已经从钓鱼台搬到交道口小院闲住的陈永贵听说了这些事,长叹着说:“唉,老虎吃人有躲闪,人吃人可没躲闪哩!”
1982年9月1日,中国共产党十二大开幕,代表团里没有陈永贵的踪迹。身为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的陈永贵,在家乡山西落选。据说,上面的意思还想让陈永贵当个十二大代表,但是,尽管做了许多工作,陈永贵才得了27票,反对的却有309票。
从副总理职务上下来 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情绪
马烽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不以荣辱交朋友”,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形下,马烽决定去看望陈永贵。
马烽说:“经过多方打听,才算找到了他家的电话号码。陈永贵一听说我俩要去看他,表示十分欢迎。我们知道见了面难免要喝一杯,又知道他家生活不富裕,于是就做了点准备,上街买了两瓶好酒和一些下酒菜,又请北影食堂赵师傅连夜做了两只卤鸭子。陈永贵住在复兴门外高干楼的一套公寓里。他穿戴的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见了面还是以前那种打招呼的方式,嘿嘿一笑,说了句:‘来啦?’他看到我们拿来的食品,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立时叫他老伴拿到厨房里收拾去了。”
马烽又说:“在喝酒闲聊中,看来陈永贵对从副总理职务上下来,并没有什么不满情绪,完全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他觉得这样倒好,无官一身轻。他唯一不满意的是,让他去京郊农场当顾问,而不让他回大寨。他说大寨的干部和社员,不断有人来看他,都希望他早点回大寨去。可是这事不由他,他得听从组织的分配。不过他迟早还是要回大寨去,他离不开那里的土地和干部社员。他说如今他们受到社会上很大压力,一提起这事,陈永贵不由得就激动起来,特别是喝了几杯酒以后,竟然对着我俩发开火了。他说,如今大寨人到了外面,连头都抬不起来,有些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放凉腔,什么‘学习大寨,人人受害’,什么‘以粮为纲,全面砍光’,等等。
“他冲着我俩说,大寨情况你们知道,是不是除去种庄稼什么都砍光了?粉坊、猪场、砖窑是发展了还是砍了?果园是不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陈永贵还说,有的地方把好好的经济林砍了种庄稼,这是大寨让你砍的?大寨人千辛万苦在搞人造小平原,可有的地方把平展展的耕地改成梯田,这叫学大寨?大寨人把陡坡修成梯田,开山打料石筑起那么多田埂,流了多少汗水?你以为大寨人天生就那么贱?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建设社会主义不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靠什么?天上能掉下馅饼来?
“陈永贵还说,如果说工作中有缺点,有失误,我承认。主要应该由我陈永贵承担,不能让大寨所有的干部和群众分摊。这些年他们也够辛苦了,如今再受上一顿窝囊气,谁心里能服?他们到我这里来,委屈得都哭了,我也为他们抱屈……”
“我和张春桥拍桌子干过,怎么我成了他们一伙?”
马烽还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全面实行‘包产到户’政策。我对此有些不同看法。当然不是完全不赞成,是对其中某些具体做法有意见。当时中央下过一个72号文件,除了肯定‘包产到户’的优越性外,也肯定了合作化时期的某些成绩。今后怎么办?因地制宜,分类指导。我认为这个基本精神是完全正确的。但后来将‘包产到户’说得神乎其神,我就觉得有点问题了。我们得反思一下我们的老毛病、老教训:从前说集体化好,说合作化好,说人民公社好,那就一切都好,一阵风,一刀切,把山庄窝铺也搬下来了,小村合大村,小县合大县。这造成多大的损失和伤害!现在又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这不合适。当时,我的老朋友吴象在《人民日报》发表重要文章,说‘包产到户’是‘金光大道’。我对他说,这个观点不怎么科学。我认为中国的农村很复杂,不会有一种灵丹妙药就手到病除。旧社会的人也不认为彻底分开就好。阔地主经不起三股分,就是说老地主一倒下,儿子们一分家,原来的生产单位也就散了,完了。过去集体化是有问题,但是,它也积累了许多公共财富,积累了不少金融管理方面的经验教训,在教育和培养农民方面,也一定程度地克服了许多根深蒂固的小农思想,树立了一定的集体主义意识。这些都应该说是积极因素。但现在要毫无区分地一起推倒,把成套的机械化设备、改良过的土壤、修整好的水利设施,都要分光吃净,废掉重来,不又是一阵风,一刀切吗?我们怎么老也从这个怪圈里走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