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凶猛:职业医闹是如何出炉的?
2009年08月31日 14:45廉政瞭望杂志 】 【打印共有评论0

帮人“闹医”,发现商机

周建辉回邵阳老家处理完妻子的后事,再回到广州,时间已经是2006年10月初了。他重操旧业,继续做“医托”。可这段时间正逢医疗市场大整顿,报纸电视到处都在提醒患者注意提防“医托”,以免上当受骗。周建辉的“生意”一落千丈。

11月的一天,周建辉在一家医院里转悠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一个下手的目标,他信步溜达到医院后边,看见太平间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对50来岁的夫妇,正在抱头痛哭。

他上前一问,得知这对夫妇是湖北恩施人,男的叫马庆元女的叫李秀青。他们的独生儿子马斌,本来在广州一家家具厂打工,两天前马斌突然肚子痛,与他同厂打工的叔叔马跃华忙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得马上进行手术。马跃华代表病人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谁知马斌被推进手术室不久,医生便出来说他的病情起了变化,得马上组织抢救。又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出来说马斌已经死了。

马庆元夫妇惊闻噩耗,连夜坐火车从家乡赶到广州,可他们看到的只是儿子冷冰冰的尸体。马庆元在家乡做过乡村教师,有些文化,知道阑尾炎切除手术并非什么大手术,怎么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儿子就死在了手术室呢?马庆元当即要求查阅儿子的病历和诊疗记录,医院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可老马却发现儿子的病历和诊疗记录上到处圈圈点点,至少有十几处篡改的地方,老马顿觉蹊跷。他要求院方给个说法,医院不予理睬。

马庆元垂泪说:“我们准备先请专家做个医疗事故鉴定,只有拿到鉴定书,才有证据告医院。”但是,马庆元夫妇把家里全部积蓄都带来了,除去车费还只剩1000多元。周建辉摇头说:“你们这点钱申请鉴定都不够。而且就算你们做了医疗事故鉴定也不一定有用,医学会组织专家鉴定,一个地区的医师基本上师出同校同门,或是同学,或是校友,今天你给我鉴定,明天我给你鉴定,大家互相都有求于彼此,所以通常会‘手下留情’,违背学术良心做鉴定结论。”

听了周建辉这番话,马庆元夫妇顿时面面相觑。看着老两口那凄惨的面容,想起不久前妻子的遭遇,周建辉顿生愤慨之情。他对马庆元夫妇说,自己愿意为他们追讨6万元赔偿,事前不收一分钱,如果要到钱了,则提一成的“劳务费”。马庆元夫妇当即点头同意。

此时,周建辉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条发财之路。马庆元家与周建辉的遭遇类似,医疗过程中的疑点以及医院“店大欺客”的傲慢,让同病相怜的他产生义愤之情。这时他提出帮忙索要赔偿,还多少带有些同情和仗义的意味。

周建辉立即忙活起来。他打电话叫来二十几个老乡,统一穿着孝服,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将马斌的尸体抬出来,放在医院门诊大楼门口,由一帮女老乡带头哭丧,男老乡则手举讨还公道的横幅静坐示威。晚饭时分,周建辉自掏腰包买来盒饭,分发给大家。

医院派人出来制止,周建辉使个眼色,马庆元夫妇立即扑上去死死拖住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闹不休。几个老乡假装上去劝说,实则暗捏拳头,将对方二人一顿好打。对方吃了暗亏,灰溜溜走了。

半夜时分,哭闹的人员精疲力竭,纷纷打起瞌睡,周建辉又不知从哪叫来一帮来路不明的道士,在大门口摆开架式,做起道场来。

半夜三更,锣鼓喧天,在医院住院的病人受不了折腾,纷纷向院方投诉,把医院几个值夜班的医生和领导搞得焦头烂额。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就派了一位姓张的副院长来跟周建辉谈判。

周建辉把张副院长拉到一边商量赔偿问题,开口要10万元。张副院长摇头说:“不行,院长交待了,最多赔8万,一次性了结。”周建辉当即答应,但要求死者后事一切费用由医院出。

他很快从医院财务科领到了8万元赔偿,2万元揣入自己的口袋,6万元交给马庆元夫妇。马庆元夫妇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又依约给他付了6000元“劳务费”。周建辉立即让人协助马庆元夫妇将马斌的尸体送到火葬场火化。清场完毕,他给每位参与人员发了100元辛苦费,加上前期买孝服盒饭等,一共开支3000多元。

医闹一族,渐成气候

这之后不久,周建辉又牵头组织人员帮人“处理”了一起因医生用药不当而致残的医疗纠纷,从中赚取了1万多元的“劳务费”。头脑精明的他渐渐发现,干这种活儿可比他当冒牌医生当“医托”赚钱多了。广州有大小医院上百家,国营的民营的,几乎每天都有医疗纠纷发生,“职业”前景广阔。

周建辉索性干起了“专职医闹”,印了许多有“医疗纠纷处理顾问”等名号的名片,在熟人老乡中广为散发。自己则天天在医院手术室、妇产科、心脏外科等高风险科室甚至太平间门口溜达,四处寻找目标,一旦发现有病人死亡,就主动上前与死者家属搭讪,借机招揽生意。2007年2月和3月份,仅两个月时间,他就接了4宗“大生意”,一下就赚了5万多块。

为了方便开展“业务”,周建辉干脆组织成立了一个“医闹团”,约有“团员”50人,大多是一些没有固定职业的老乡熟人。

周建辉和几名机灵的“业务员”每天都在各家医院里转悠,一旦招揽到生意,立即电话联系或直接找到“团员”住所,根据需要召集一定数目的人手,都以死者家属的身份披麻戴孝,或聚集在医院门口静坐示威,或在医院里拉起横幅要求赔偿,或将死者尸体抬到医院门诊大厅扰乱就诊秩序。有时为了给院方施加压力,周建辉还派人假扮记者,扛起摄像机装模作样地拍来拍去。

一旦赔偿到手,他再按12%~15%左右的比例提成。如果他与医院的谈判结果超过了患者家属要求的金额,超过部分则全部装入自己腰包。拿到提成后,他再按每人每天100元的标准给手下“团员”发“工资”。一单生意做下来,最少也能“赚”个几千元。

但是做这样的生意也并非全无风险。2007年9月的一天,周建辉聚集一帮人在白云区一家民营医院索要赔偿。因为不久前该医院才被他带人闹过一回,所以院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交涉过程中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周建辉一怒之下竟将对方一位儿科主治医师的鼻梁骨给打折了。结果赔偿没要到,周建辉还因为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被拘留10天,罚款500元,给受伤医师赔付了1800多元医疗费。

自此以后,周建辉为了减轻“行业风险”,决心做一个“懂法”的“医闹”,一般情况下不动手打人,就算有时为了形势需要拿出刀子匕首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并不真的动手伤人。主要派一些妇女甚至是孕妇来哭闹,拉扯纠缠医生,这样就算院方打电话叫来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样折腾个三两天,医院受不了,最后只好跟他们私了。

周建辉的“医闹团”在广州打开市场之后,生意非常火爆,还有不少索赔无门的患者家属看到他的名片主动上门联系,几乎每月都有生意可做,忙的时候一个月竟能闹上四五回。到2008年6月,周建辉当“医闹”头目刚刚一年多时间,就已经赚了近40万元。

但是好景不长,2008年9月2日,周建辉到一家医院代人索赔时,中途拿出匕首威吓院方人员,结果在推搡过程中误伤对方一名女医生,把人家的右眼给刺瞎了。因涉嫌故意伤人,周建辉被刑拘了。

周建辉的“事业”随着他被刑拘戛然而止,但令人担忧的是,周建辉后继有人,目前广州已涌现出不少“医闹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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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页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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