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一个童话”

吴幼明把自己比喻为警队里的刹车装置，虽远不及引擎重要，但却能避免事故危险。张立新却说他不是个好警察。吴幼明对此不以为然:“我是个优秀的警察。你去问问我工作过的地方，我牛不牛？”

市局的一位民警表示对此不作价值判断，只是说，他这样的警察是少数，个别现象。不少当地警察觉得，像吴幼明这样的警察早该被辞退了。“也有不少人对这个事情有点幸灾乐祸。”他的前同事说。

和吴幼明同时加入交警队的一位同事说，跟吴幼明在一起什么人的车都敢罚，领导打电话来说情，他就是不接。

摆书摊时认识吴幼明的小商贩袁茂林说，如果按照正义、公正的原则来评判一个警察的好坏，那么吴幼明肯定是个好警察。“我很难过，这么好一个警察被辞退了。”

在吴幼明曾经当过管片民警的偏远的风波港村。村主任冯北芳告诉记者:小吴工作非常不错，很有责任心，经常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走家串户的。

村口正坤平价超市的老板娘程全英还等着吴幼明把身份证送到她的手里，她对吴的评价是“实在，为群众着想，比以前的管段民警好太多了”。

吴幼明承认13年的警察生涯给他一生打下了抹不去的烙印，上网一看到警察的新闻，还会去关注，他说要跟警队“相忘于江湖”。

在电影《黄石大道》里，吴幼明饰演男主角。导演卫铁说我们并不想找英俊小生来塑造一个英雄形象，你就演你自己。影片讲述了一个小城市交警的日常生活，他的工作、爱情、友谊、苦闷还有幻想。“我演的这个普通小人物，在人海中茫然的失落沉浮，他的感情和坚持似乎也没有意义。”

“我就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英雄。我说真话仅仅出于一个警察的良知。我不会去做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吴幼明说，我这样的人能够长期存在，说明公安队伍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体制对我很宽容，我对体制也充满希望。

吴幼明被辞退后几天的生活被艾未未拍进了纪录片《童话》，回顾他13年的警察经历，他说，“我也是一个童话。”

“我认为吴幼明不适合在警队工作”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王太元评吴幼明

□记者 张悦 实习生 赵静（采访整理）

我认为吴幼明不适合在警队工作。

警察到底是用“自己的良心”说话、做事，还是用警察职务所要求的方式说话、做事？这是世界警察都必须解决的“警察伦理”问题。我认为，在探讨社会问题时，警察应当也只能“用警察的方式”，而不能用私人的方式。

要“依法治国”，首先就需要每个人自问:我被“治”的时候还尊重、遵守法律不？作为执法人员，在网上发表言论之前，应当想到比普通公民更高的要求，即警务人员的职责要求。吴幼明有各种身份，就需要注意角色扮演的问题，什么样的角色说什么样的话，他说的一些话，可能不太符合他作为警察的本职角色。

一个好警察，首先必须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必须有自己的正误、好坏、优劣等判断标准。吴幼明有他的标准，这是正常的，但接下来应当考虑的是，如何把自己的标准和本职工作做适当协调，按照西方人说，要有点专业精神。

如何正确处理自己的个性与警察的共性之间的关系？我自己的规则是:“研究破禁忌，传播求公益，行动守法纪。”你可以也应当了解、学习一万件事，别受任何限制；你可以思考和分析一千件事，只要力所能及，不受其他限制；但是你要说，就最好只说一百件你自己想清楚了的、而且对社会有贡献的事；要做，你只能做法律不禁止你做的十件事，而必须做好的，就是你的本职工作这一件事。

我还是坚持“在现行宪法或法律框架内解决一切社会矛盾、纠纷与冲突。”现有的法律手段、法律程序，你用了没有？用到什么程度了？不能说只要揭露负面的东西就有利于改革，我们还要考虑的问题是，揭露的目标与方式怎么样？用法制外甚至直接违反法制的方式来揭露，是不好的。法治的精髓、尤其是现代法治的精髓是程序法，不遵守程序的人不能算维护法治的人，他也起不到维护法治的作用:用不遵守法治的方式来促进法治，你说有多危险？你还能说他对？

社会上有很多弱势群体，有很多问题，有很多可怜、可悲的地方，该去同情、反映并帮助他们，但别随便用过分煽情的方式，更不能用法制外的方式。

张立新:“他不是一个好警察”

记者 张悦

2006年初，当吴幼明的文章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时，张立新是第一个站出来以真实身份（时任黄石市公安局政治部宣教科科长）与吴幼明展开交锋的警察。

这是当时张立新在吴幼明帖子上跟帖的部分内容:吴幼明，我叫张立新，一个警龄比你长十年的老民警，今天在网上想和你交流一下我个人读你的帖子的感受……

……在这12年的时间里，在警察界你混得真的没有你在文化圈里有亮点，以你现在的行为，我认为你真的不适宜当一名警察，最起码的“令行禁止”你做不到，如果我是局长，哪怕是分局长，说实在话，我要辞退你！

你可能是个文学奇才，但不是个合格民警！孙子兵法中有句名言，“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你想，你这种耍小聪明的做法，难道真的像你以前帖子中所说要“考验警察局言论自由的最大限度”？

4月3日，本报记者采访已经成为黄石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政治部副主任的张立新。

记者:吴幼明说他在网上发帖是想让公安工作变得透明，让体制不再沉默，他也反映了公安工作的艰辛和不易，你怎么看？

张立新:以前我们的对外宣传基本是封闭状态，现在我们提出:向社会宣传公安，向公安宣传社会，民警要理解老百姓。从他的角度讲的话，反映公安机关工作的这种艰辛程度，在他所发帖子当中所占分量是非常少的，而且他前期发的帖子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他自己回过头来谈这个事情的时候，所起的作用，两者之间已经不成比例了。

就他所发的帖子内容，我们客观来讲，包括我们公安机关也好，其他部门也好，多多少少你都有自己所存在的一些问题。这个问题是不是像他帖子里面所反映的这种情况，我是持否定态度。吴幼明作为我们公安机关的一个基层民警，所处的经历和角度，所从事的警种，他都是有限的。

公安机关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系，除了交警、社区民警还有巡逻警、刑警等不同的警种。你作为某一个部门的单一的警种来反映某一问题，这只是一个局部和一个方面的，个别的问题是个别的现象。你的身份是一个警察，给社会的影响是整个警察队伍是这样的。那很显然这样是不正确的。

记者:您的意思是说，吴幼明只是很普通的单一警员，但他所发帖子的影响力，让人以为是整个警察队伍当中出现的问题。

张立新:对，他造成的社会影响和社会效果就是这样。我们这个国家的执法大背景和执法思想都在积极的发展着、转变着，他没有看到这个时代的大趋势。警察成天与社会阴暗面打交道，如果自己的心态不能积极向上、不能有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就容易在思想出现问题。这说明我们平时应该更关注基层民警的思想状态和心理健康。

记者:您作为新闻发言人，怎么看待吴幼明这个人？

张立新:我不代表公安机关看他个人，我已经非常明确表示他不是一个好警察，因为警察的职业操守和纪律是非常严格的，就像刚才所说的。警察的言论内容和言论方式，和普通的公务员要求是不同的。他明显是跟我们警察的要求是背道而驰的，怎么能算一个好警察呢？同时在工作中，也只发现问题不解决问题，只看到某一个局部、某一个阶段的问题，没有看到大局和发展改进。（《重庆晨报》记者郎清湘对此文亦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