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赫而寂寥的国学大师:陈寅恪
2009年07月27日 11:34凤凰卫视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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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新江(北京大学教授):邓广铭先生四川李庄的时候,住在他楼底下,傅斯年让他住在他楼下,说陈先生如果有什么事,一跺地板你就马上跑上去,他说他每次跑上去,陈先生都在那儿睡觉,就是躺在床上呻吟,说哎呀我快死了我这个身体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但是他说我不写完这两稿,我不死。

解说:《剑桥中国史》在国际汉学界具有广泛影响力,书中在题到陈寅恪时给予了异乎寻常的褒奖,解释这一时期政治和制度史的第二个大贡献,是伟大的中国史学家陈寅恪做出的,他提出的关于唐代政治和制度的一个观点,远比以往发表的任何观点扎实、严谨和令人信服。牛津大学1939年曾正式聘请陈寅恪担任该校汉学教授,并于此后数年一直虚席以待,当时到中国拜访过陈寅恪的西方学者认为,他不但是一个专家学者,也是一个天生的导师,但就是这样一位最优秀的中国学者,一个天生的导师,此时却身处战火之中,无法远渡重洋前往英国就职,而他在国内的工作条件则惊人的恶劣。

陈美延:他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苦的,汗流浃背在一个茅草房子里,我们那是茅草房啊,不是说假的茅草房,那是真的茅草房,风雨一来把那个房子都刮塌掉的,是这种样子的房子,他在这种房子里头也没桌子,就在箱子那里工作,就是一个箱子,搬个小凳写文章。

解说:他只能在休息的间隙,感受到一种远离战乱的欢愉。

陈美延:他写完他需要休息嘛,就带我出去散步,散步就聊天,我那时候很小穿个木头鞋,在山上跑,就是木板鞋,在山上跑,满山的映山红啊,我放羊,为什么放羊呢?因为实在是没有营养,买一只母羊生了小羊可以给他挤一点奶,我放羊然后他下课了,那时候他还能看得见,也带着我出去散步,在路上我也都还记得,他还问我,羊喜欢吃什么呀,我告诉他羊喜欢吃什么,羊的脾气是怎么样的,这些他都挺开心的,一支邻居的狗在前头引路,他说为什么狗要在那里撒尿做记号啊等等,这些小时候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解说:当他辗转来到成都燕京大学的时候,由于长期用高度近视的左眼工作,视力急速下降,到学期期末考试评卷时,他已经难以把学生的成绩及时无误地填入栏格细小的成绩单里了,为避免出错,他只能极其无奈地让大女儿代他把批好的分数抄到表格上。1944年12月12日陈寅恪唐代三稿的最后一稿《元白诗笺证稿》基本完成,但就在这天早上陈寅恪起床后痛苦地发现他的左眼也看不清了,他只得叫女儿去通知学生,今天不能上课了。他在成都的医院做了眼科手术,但没有成功。半年后二战结束,依然记得他的牛津大学请他请他赴伦敦治疗眼疾,然而数月奔波他的双目还是没能看见光明,远在美国的胡适是把西方医生的最后诊断结果写信告知陈寅恪的人,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我写此信很觉悲哀,他联想到三十多年前看过的一部名剧《灭了的光》不胜感慨。

在抗日战争如此严酷的境遇里,陈寅恪顽强地为后世留下了,他对中国唐代历史的系统研究,这是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他在大灾难面前恪守着一个民族的史学传统,国可以亡,史不可断,只要还有人在书写她的历史,这个民族的文化就绵延不绝。

曾子墨:1948年夏,东北、华北战局不稳,岭南大学校长、教育家陈旭序经仰慕陈寅恪已久,邀请他到广州任教,陈寅恪动了念头,12月15日陈寅恪一家和胡适夫妇同机离开北平,此时国务院败退台湾,邀请众多知识分子随往陈寅恪拒绝,亲友、学生邀请他到海外,陈寅恪拒绝,夫人唐筼赌气地独自一人到香港小住,他也不随,他要坚决地留在大陆,在南国广州中山大学里,陈寅恪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也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余生。

解说:他住在这所不为人注目的小楼里,已经一年了居所外,南国校园很美一年四季树木常青,但是陈寅恪看不见。陈寅恪在黑暗中已经生活了五年,很多人回忆,他以前上课是很有特点的,讲到深处他会长时间紧闭双眼。但他眼睛瞎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他闭着眼睛讲课,他永远睁着眼睛,一如我们今天见到的他晚年的照片,目光如炬。陈寅恪是倔强的,眼睛瞎了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毁灭?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据家人回忆,在最初的日子里,他变得非常暴躁,但很快,便归于宁静。

当年眼睛看不见,陈寅恪被人搀扶着回到清华园时,校长梅贻琦曾劝他休养一段时间,陈寅恪回答,我是教书匠,不教书怎么能叫教书匠呢?我每个月薪水不少,怎么能光拿钱不干活呢?学生们回忆,陈先生说这话时,脸上虽是笑着,但让他们感受到的神情却是严肃而且坚决。但一个瞎子被评为教授,为大学生授课,在世界上实在是绝无仅有。清华为陈寅恪配备了三个助手,这些助手都是他当年的学生,其中汪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陈美延:我父亲喜欢的人是有一个标准的,一定要数学好。汪篯先生的数学特别好,我父亲是非常注重数学的,你们可能不会知道。他对我的要求也是数学要考一百分,思维逻辑要清楚,所以他们就可以无话不谈。

解说:他对助手说,人家研究理科,是分秒不差的。我的文史研究,是年、月、日不差的,事实上如同自然科学一样,陈寅恪的研究往往是一个精确推导的过程。而它的渊源可以追溯到陈寅恪在游学年代所接受的追求精确性和彻底性的德国学术传统。

中山大学陈寅恪故居前,有一条白色的水泥小路,这是陈寅恪到岭南后,当时中共中南局最高首长陶铸,亲自嘱咐为他修建的,以方便陈寅恪工作之外散步,这条路就是今天中山大学里面著名的“陈寅恪小道”。陈寅恪失明后,上课的方式也是独特的,为了方便他,课堂搬到了他的家里。陈寅恪的家阳台很大,挂上一块黑板,黑板下放着一张藤椅,这是陈寅恪专用的藤椅,围绕藤椅又摆了几把椅子,学生们就围坐在他的周围听课。常来这个特别的课堂听课的还有许多教授,陈寅恪是以古代书院的精神授课的,师生之间以学问道义相期。

1953年,在清华时的学生蒋天枢给自己的老师寄来了长篇弹词《再生缘》。陈寅恪听了受到震动,《再生缘》的作者是陈端生,这个清代的杭州才女,用弹词的形式讲述了一个十分离奇曲折的故事。一个封建时代的女性,女扮男装考科举,连中三元,竟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这个故事,被改编成戏剧《孟丽君》变得家喻户晓,陈寅恪是在病中用口述的方式撰写《论再生缘》,他由此开始了探索明清的历史和文化,这是他的第二次学术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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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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