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
一
2008年12月8日晚,诗人廖伟棠和我去见北岛,约定的地点是香港马鞍山的“映山红”中餐馆,北岛要请客吃饭。北岛已经先到了,坐在餐桌边,手持厚厚的菜单翻看着。见我们到了,他站起身来跟我们握手,身穿一件非常合身的中长黑皮衣,瘦长,清峻,孤高,但是有温和的微笑。
北岛感冒了,发着烧,嗓音低哑,间或咳嗽几声。尽管自己不能吃辣,他还是为我们点了水煮牛肉和酸辣汤。他吃得很少。“你们多吃点”,他微笑着再三劝道,像一位和蔼的父亲。
那些天他无比忙乱,为12月12日举办的《今天》三十年诗歌朗诵会作着种种繁琐、细致的准备工作。他自己逐一给邀请名单中的十多位诗人兼老友打电话:芒克、舒婷、严力、翟永明、韩东、欧阳江河、西川、柏桦、宋琳、朱朱、孟浪、廖伟棠。
吃饭时,他说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我打算朗诵会那天,台上的诗人和台下的听众,都没有椅子,就坐在一捆捆书上”。
饭后我们步行去北岛的工作室采访聊天,一路上安静少人。他的小儿子年方四岁,活泼好动,他在家里难以静下来写作,于是租下附近宾馆的一个房间作为工作室。房间里除了桌椅等家具外,别无余物。他和廖伟棠费力地将一张长桌从里屋搬至客厅的靠窗处,他将在窗边写作。
北岛语速较慢,不时略带迟疑地停顿,用词谨慎节制。他即将六十岁了,由于种种因素,自八十年代末移居国外至今,很少回过北京。在香港他最常去的是一家叫“老北京”的餐馆,他跟老板很熟,可自带酒水。
自2008年春天起,北岛在香港中文大学任讲座教授,定居香港,与家人团聚,生活终于安稳下来。当我问他在居住过的国家中最喜欢哪儿时,我很快意识到,这样问一个六年间辗转七个国家、搬家十五次的人,是多么愚蠢。“我一无所有地漂流……”这是他喜欢的秘鲁诗人瓦耶霍的诗句。
多年来的颠沛流离,在他身上打上了深刻的印记,沉郁少言,固执坚守,平静之中仍透露出忧愤。迁至香港后,他仍然批判商业化,批判中产生活对精神的腐蚀,像一个清教徒一样对物质生活保持着高度警惕。
跟北岛一样,《今天》杂志也是命运多舛,三十年中历经长期被禁、艰难复刊、海外辗转迁址。诗人与《今天》,仿佛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孤儿,组成了一个坚牢的家庭。
近午夜时分,我们在路口告别,空气清新,有些许凉意。北岛肩挎一只黑色书包,独自步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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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溜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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