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太仓徐尔:插队岁月(一)
2009年02月25日 17:36凤凰网 】 【打印已有评论0

写 在 前 面

每个人都有青春岁月,这是一个如梦的岁月,这是一个玫瑰色的季节。但是我们那个年代却与"再教育"、"上山下乡"、"知青大返城"这种社会大运动、大变革,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在特定的社会背景和政治背景下的词语早在人们生活中消失,偶尔在报章杂志或电视中提及,年轻人大多不知怎么回事,中年人也会当作一件十分遥远的往事,而经历过此运动的人,每每忆及,恍如昨日。一旦电视里播放此类题材的作品都会引发知青巨大的收视热情以及无穷的话题。

这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每人都有一本和着泪水的故事,每人也都有一种复杂的知青情结。

下乡是磨难.从如花的季节,从繁华的都市, 还分不清一年多少节气,一夜之间让你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用原始的劳动方式从农民那里去"争工分"来填包自己的肚皮。

下乡是锻炼.吃过苦,种过田,深知生活的艰辛,对生活也就有了一个对比度,增强了生活上的"抗震能力",多了一份克服困难的勇气、毅力,少了一份向高处攀比的心态,也平添了一份知足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吃苦是金,吃苦是福.        我们苏州一带,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通称插队,到农村的知青称插青,苏州人爰调侃,不管男女都称插兄。和都市插青"生活的脚步深陷在偏僻的异乡"比较。本地插青要幸运得多,都插在本乡本土,那个虽然清贫却不乏温馨的家就在身边,那双时刻为儿女担忧、天天盼望儿女"抽出来"的父母就在身边。一旦有头痛感冒之类的,马上可以像归乌一样回窝.江南水乡贫穷却不乏秀美、灵气,加上农民的质朴与善良,都给予了插青生活上的照顾与心灵上的慰籍。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四十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换星移。退休了,现在有了那份闲情,去翻开一段尘封的岁月,回味一下"跟着太阳起,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的经历,把当年那段"光荣神圣的天职",用拙笔,把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思考记录下来,让当年同呼吸共患难的插兄重走那段心路历程,也让自已的女儿以及插青的子女了解一点父辈曾经有过的那段蹉跎岁月。

一  梦 里 水 乡

上世纪六四年,作为第一批插青,我插队到双凤南新大队,那一年我十八岁。这是个离镇较远的偏僻农村,也是个美丽的水乡村庄。生产队里河多,二条东西走向的小河穿过村庄,河多水多弯浜多,农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小河两岸。与河平行的是两条大渠道,全队二百多亩良田,整齐得像方格薄上的格子一样排列着,因而灌溉排水十分方便,挑泥运肥也仅一条长田埂的距离,给耕作带来了很大的方便。

水乡美,离不开水乡的水。两条"玉带"晶莹灵动,我的小屋就建在三面环水的河浜边上。步出家门或推开窗户,放目之处都是水。细听,时有鱼跃水动的声响。蜿蜒的小河是大自然恩赐给农民宝贵的财富,带给水乡农民希望和快乐。

水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乐趣,我常常呆立在河边。那水,翡翠般清碧,闲云般飘逸。深深浅浅的水滩上,若隐若现着许多小生命。村里有几位"吃活食"的能手,用饭箩之类的竹器轻轻一挽,提起时,小虾小鱼在箩底活蹦乱跳,银光闪闪,美妙的情景让你心醉。夜晚,比我小二岁的阿义会带着我,提着手电到一家一户的石岸边去照虾,水下,一只只肥硕的大虾亮着红宝石般的眼晴,挥动着两把"大剪刀",沿着长满了青苔的石块边缘悠闲地游弋。阿义拿出一把三尺来长的虾枪,一戳一只,鲜有空枪。我很快学会此技,不过,心疼的是两节干电池,两个夜晚照下来,电池已奄奄一息,可是望着一碗的战利品,还是乐此不疲。阿义告诉我:不要随便什么时候都去照,这样用电太费了,要等到天气闷热的晚上,这时虾会游上来,再去照。

春天,小河宛如水乡的少女,温婉平和,明眸流盼。朝霞里姑娘们轻盈柔媚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大家在碧水里刷牙、洗脸、洗衣服。桃花收了,花瓣漂在水面上,柳絮飞了,掉进了小河里,贪吃的穿条鱼像一个"人来疯"的孩子,在洗衣姑娘的身边窜上窜下,把花瓣含在口里,又吹着泡泡吐出来。竹竿上挂着打着补丁的土布衣服,而衣服上竟粘了花瓣,留住了那粉红色的清香。,

初夏,整个生产队的土地全浸泡在了水里,渠道里是水,回沟里是水,大田里是水,就连大田旁边社员的自留田里也是水。丽日下泛着粼粼的波光,水在不停地流动,那淙淙的水流声是小河唱给大地一首欢快的歌。

菱花盛开的季节来了,小河里缀满了玉白色的花朵,早晨,旭曰初升,翠绿色的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轻烟。时有一只只划船外出的小划子船,手起桨落,绿水里挑起一抹金色的朝阳,桨声和歌声总是连在一起的,望着水边姑娘们,此时山歌胜过任何语言。小伙把船放慢轻轻唱起了,待小船滑出一段路,划船的淮会从他的身后传来银铃般的山歌。水乡姑娘不像电影上看到的那种面对面的对山歌的热闹场面,她们含蓄深蕴,喜欢只闻其声,不见其脸。悠长的桨声,清亮的歌声,是留给我清晨最美的记忆。

盛夏,小河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清洌冽的水上飘逸着欢声笑语。太阳落山了,大人们一个个跳进河里,弄一块门板,和孩子一道,半躺在水面上,洗去一身的汗渍和疲惫,直到淡谈的清辉洒来,在蚊子的驱赶声里,河面才慢慢平静下来。

秋风吹过,落叶飘飞在河面上,这时,鱼肥了,蟹壮了,又一种收获来到了。捉蟹的老头侧身坐在船头上,船梢高高翘起,老头左手单臂划桨,右手裸露,他用长竹丝在蟹洞口比划比划,随即快速出击,手到蟹擒。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喜欢跟在他后面,有时向他买几只尝鲜,老头也总很马虎给几个钱算数。有二次他到我家里来坐坐,他一只手拿了杯子,一只手拿一只瓶。我替他到了一杯热水,让他再灌瓶里以备后用。他忙不迭地按着瓶口告诉我,瓶里是老酒,天这么凉了,整天露着手臂,不吃点酒散散寒怎么行?这时,我有一个弄不明白的事问他:你怎么知道水下面有蟹洞,因为看都看不出。老头笑了,他说向你插青讲讲也不耍紧。原来老头专门在附近四条小河里捉蟹,水浅时记住洞的位置,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即使水淹了洞口,老头闭着眼,也手到擒来。他告诉我,捉蟹人之间也有"君子协定",不能在别人的领地操作.他还说,我们捉蟹人不吃蟹.据说,一吃蟹手上总是一股洗不掉的蟹味,蟹会闻之逃遁。

岁月匆匆,离我从生产队迁出户口已有近三十年了。我也没回去过。我一直想回到曾经养育我的地方,去看看父老乡亲他们现在怎样了,那座简陋的草屋早己不复存在了,那么,我就去看看我屋后的小河,重捧一掬小河水。但是我一直没有这个勇气,因为深深印在我脑海里的那个水乡是梦里水乡。它有二十七户人家,从东到西我能如数家珍般报出每一户人姓甚名啥,我可以说出每户人家房子的模样,我还能说出哪一户人家门前屋后种的那一种果树。

但是我始终没有那个勇气。我知道,我在心中不时触及到的那个水乡一旦在现实中再见,这个遥远而又美丽梦就会破碎,依稀的那个梦里水乡也会离我而去,再也唤不回来。

但是我总该回去,那里的河岸边有我青春的身影,那里的田埂上有我青春的脚印,那里的茅屋前有我青春朦胧的情爱。

今春,我又回到当年生活的地方,话匣子打开,和乡亲们有着说不完的话,忆及当年情景感慨万千。我急于去找那间老屋屋基,急于去看一看给于我无比快乐的小河。

当我把相机镜头对淮它的时候,我却不敢按下快门,这曾经是我魂牵梦萦的小河吗?这曾经是我在这里刷牙洗脸淘米钓鱼地方吗?

梦里水乡,叫人心碎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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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徐尔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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