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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在哪里
2007年5月,南方周末记者踏足雅安,这座诞生女娲补天传说的小城,已平复如初,政改最热闹的时光已过。
因为已经列为四川试点城市之一,党代会常任制正渐入常规,这恰是她一直希冀的结局,比一时喧哗更重要的是,制度创新后的常态化和深化,而这离不开体制高层的认可。
她和她的同僚等了四年,五味杂陈。2005年,第三届中国地方政府创新奖,19名评委几乎全票通过雅安的党代会常任制试点,雅安都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的获奖感言,但临了,却仅获提名。
直到2006年11月,上级领导亲临雅安,对雅安的改革给予高度评价,张锦明忍不住地感叹,“一言抵过多少误解、无奈和困扰”。
回首过往,张锦明不否认,与仇和、吕日周那些具有鲜明人治色彩的高压改革不同,她遇到的阻力或争议却是一种潜在的,但又是更深层次的分歧。
比如对政改的行政成本,曾有县领导以此为由一口回绝被选为党代会常任制的试点县。有人讥讽,花这么多钱搞民主试点,值不值?
张锦明回应,“这是执政党在自身建设上一直积累下来的欠账。”后来再无人提费用。
还有不同意见,党代会常任制试点正式启动后,市委组织部曾想继续推进乡镇自治试点,但县级领导的工作始终做不通,理由很简单,乡镇自治了,县里怎么办?
还有一些分歧,则基于理念,市委一官员直言不讳,“任何一项政治改革最后的出发点都应是落实到解决具体问题”。
照这样的逻辑,比如试点县之一的荥经县,在实行常任制试点后,经济水平反而呈下滑趋势, “有理由怀疑,一些民主改革对于试点区域的现实意义有多大”。
她努力践行着一条极力摒弃人治的体制变革之路,十年下来,她的困惑还在于,以人治推动,终又难脱人治之惯性,于是总是急风骤雨始,润物无声终。
有官员忧心忡忡,市委组织部一官员就坦言,雅安改革,高潮过后,现时怎么办?一个基本担忧在于,党代会常任制在形式上已经调动了基层党员的主体意识和参与热情,但若改革不能深化,会不会挫伤党员和党代表们的积极性?
2007年5月,为解决监督同级党委和纪委而生的党代会监督委员会,在试运行了三年后,在最新的雨城区方案中,悄然不见。
实际上,她的遗憾还很多。她积多年心血在2003年写的一篇文章《加强制度治党 提高执政能力》,只在学术范围内交流过。
这是一份足够透彻的试点方案,内容涉及党内权力资源的重新配置和布局,比如县级党代会下并设执委会和纪委会,日常机构设立书记处……依照这个思路,党内的一些部门职能将要重新定位,基层领导层的专业结构需重新调整。
张锦明仍坚定地认为,这至少应是基层党内民主深化推进的出路之一。
“雁过岂会无痕”
十年基层改革,为什么是张锦明?追问到最后,很多人归为“偶然”。她自己的回应却是“党内不乏这类人,而我是其中之一则纯属偶然”。
这并不是一句谦逊之辞,在步云,在雅安,南方周末记者追寻曾经的改革故事,一些官员一提及张锦明主导的那些民主改革、执政建设就满眼发光,滔滔不绝,甚至潸然泪下。
闺中密友对于“为什么是张锦明”的解释是,这是一个不甘平庸的女人,不囿陈规,对新生事物包容甚至接纳,补充的例子是,在遂宁当了书记后,有一次去成都开会竟然把头发染成了栗色,成为遂宁第一个染头发的女公务员。
她的仕途也很有特点,在雅安工作五年,同僚几多变更,一位当地官员戏称:张书记真是名副其实的雅安名片。世俗的逻辑是,她若不做这些,或许会走得更远。
2007年5月中旬,记者奔赴一些改革地区,一些地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面对“人走政息”的体制惯性,张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改革岂是旦夕之功?
极其偶尔的时候,她也会内心挣扎:走过的为官之路,是对还是错?
被她主导的改革裹兵进来的基层官员,也殊途各异。步云直选的乡长谭晓秋,仕途坎坷,自嘲道:我是个早产的私生子。而另一些因为公选而步入政府序列的村干部,则再三拜托记者转达感谢,“谢谢张书记给了我第二次政治生命。”
她的一位下属,现今在邻近一个县担任领导职务的官员,在谈及昔日的直接领导时,总是长久沉思,沉思后几次说,“雁过岂会无痕?”
这些正负信息,传到张锦明耳中,她的表情复杂,许久无语。
2007年换届,党委实行常委分工负责制,张锦明主动请缨,分管新农村建设。
她还在继续“折腾”,这一次将村民和村干部请上了讲坛,她说他们才是新农村的主人,新农村建设首先要听听他们的愿望,以此作为政府倾斜政策的试点依据。她安静地坐在人群中,整整一天,时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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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彦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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