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脊骨硬化,梁思成撰写《中国建筑史》
1941年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在北平,燕京大学不再是安全的飞地,教职员工纷纷撤离燕园,日军禁止民众收听短波,挨家挨户查收音机,当时梁思庄与大姐梁思顺同住,梁思庄之女吴荔明回忆,“查到我们家时,大姨用高级日语严厉地说:‘不许你们动我的无线电,不然我就把它砸烂!’”日本兵听到这日本宫廷语言,不知是何来头,只好作罢。不久,梁思庄带着吴荔明随燕大南迁,到了成都。
在天津,梁思礼高中毕业,王桂荃的好友丁大夫为他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嘉尔顿学院申请到了全奖,王又费了很大力气凑足400美元给小儿子作为路费和其他开销。
在上海,梁思懿与美籍华侨张炜逊结婚,梁思礼参加了姐姐的婚礼,并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美国。刚到美国半个月就爆发珍珠港事件,美日交战,梁思礼与国内失去一切联系。
在江苏,投奔新四军的梁思宁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重庆,梁思达进入银行界,就职于重庆中国银行总管理处业务室。
仍是李庄条件最苦。梁思成的背脊骨已全部硬化,好像成了一根棍儿,虽然行动不便,反倒不太疼了,于是开始撰写《中国建筑史》。在给好友费正清夫妇的信中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在菜油灯下,做着孩子的布鞋,购买和烹调便宜的粗食,我们过着我们父辈在他们十几岁时过的生活但又做着现代的工作。我的迷人的病妻因为我们仍能不动摇地干我们的工作而感到高兴。”
可是,在女儿梁再冰的讲述中,他们的工作褪去了那层浪漫的色彩:“他仍然酷爱画图,由于背脊骨的毛病,他的头已经‘重’得抬不起来,于是他就找个花瓶来支撑自己的下巴。母亲病情略微稳定后就开始阅读《史记》和《汉书》,以便协助父亲写作《中国建筑史》。”
吴荔明随母亲去李庄看望二舅三舅,发现二舅还是那样乐观和幽默,“当物价飞涨家中揭不开锅时,他就不得不把家长衣物拿去当卖,还开玩笑地说:把这只表‘红烧’了吧!这件衣服可以‘清炖’吗?”
1942年4月18日,傅斯年给教育部长朱家骅写信,请求他为身处困境的梁氏兄弟拨款。“……梁任公之后嗣,人品学问,皆中国之第一流人物,国际知名,而病困至此,似乎可赠以二、三万元。国家虽不能承认梁任公在政治上有何贡献,然其在文化上之贡献有不可没者,而名人之后,如梁氏兄弟者,亦复甚少!”得到这笔拨款后,思成、思永两家的生活得到相当改善。
1947年梁思成在纽约介绍他所设计的联合国大厦方案
梁思成:“我们围着毛主席高唱国歌”
1945年8月抗战胜利,次年,流散在外的梁氏兄妹陆续返回北平,“因为是从南方飞回来的,一下飞机就觉得北京脏极了,尘土飞扬,大家都蒙着纱巾。”梁柏有说。
1946年,梁思成受邀赴耶鲁大学讲学,1947年6月,意外接到林徽因病情恶化需要手术的电报,他立即动身返回北平。临行前,他将自己用英文所著的《图说中国建筑史》插图部分交给好友费慰梅(费正清之妻)保管,手稿则全部带回。他准备做最后修订,再寄到美国出版。不久北平解放,中美断绝联系,手稿再也没有寄出,要等到1984年,这些手稿才连同配图在美国首次出版,而梁思成已经看不到了。
林徽因手术后身体有所好转,梁家著名的“午后茶聚”又得以恢复,客人仍少不了金岳霖、张奚若、陈岱孙等,因梁思成在清华任教,又增加了清华建筑系的师生。吴良镛先生回忆说,“每天中午以后,大概三四点左右,梁家都要准备饼干、花生米之类的茶点,客人是变动的,高兴就来,有事就走,主持人无疑是林徽因,政治社会美学文学无所不谈。也包括对时局的批评。”
1949年终于到来的时候,梁氏兄妹都是翘首以盼的。梁思永卧床不起,但是每天都抱着他那台美国产的收音机收听解放军前进的消息;人在长沙的梁思达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梁忆冰清楚地记得,他总是很小声地说“解放军又到哪儿哪儿了”;梁思成一度以为解放军会很快进驻清华,但听到他们说“大学是念书的地方,军队不入驻”时,不禁大为感动。1950年,梁思庄带着吴荔明去香港看望公公,“我祖父希望我们留在香港别走了,以后去美国。其实我妈妈西方习惯还有,再回美国生活完全没问题,但她没有答应……她当时还给她的好朋友写信,动员很多人回国,比如化学家傅鹰,她那时是真心的。”
在美国,梁思懿和梁思礼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所有要回国的学生都面临两种选择,去台湾还是去大陆?”在驶往香港的轮船上,进步学生听到新中国成立的广播,欢欣雀跃,广播中说国旗是五星红旗,学生们不知道五星如何放置,就找出一块红布,中央放一颗大黄五星,四角各放一颗小五星,在船上开了庆祝会。船抵香港后,部分学生转往台湾,梁思懿和梁思礼搭船北上天津,与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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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郑廷鑫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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