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他直到死他没有对他相信的东西怀疑过。
潘东旭:没有,我就为他立过一个信冢。信冢我写了一幅对联,烈骨战血书侠义,冷夜清灰悼忠魂。前面是很悲壮,后面有些凄凉。
解说:潘东旭的哥哥19岁的生命,永远留在了缅北的丛林。而康国华也迎来了他一生中最为灿烂耀眼的一刻。1971年9月9日,这是一个康国华一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缅甸政府军王牌第99师夜袭康国华所部驻守的阵地,凌晨三点战斗突然打响。
康国华:伸手不见五指,突然枪声就响起来了。叫敌人上来了,我才赶快地换军装。
解说:仓促间,不是机枪手的康国华冲进了机枪阵地,当他拿起机枪准备射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康国华:我们班那个机枪手接近一米八,所以他挖的那个机枪战壕,我跳下去,基本上就到我这个眼眉毛这个地方。我踮起脚尖都不行,战壕下面它这个坡度比较高,坡度比较陡,就形成一种宽阔的一片死角。当时借着这个火光看见离机枪战壕下面十多米已经有几个敌人匍匐向上了。
解说:情况十万火急,这时康国华作出了一个让所有战友都大吃一惊的举动,他抱起机枪跃出了战壕。
康国华:跳起来就是像这样,双脚叉着,就像这样抱起机枪就朝下扫。第一盒弹火呢,我总共就是扣了六七下,就全部就打出去了。那么下面战壕呢,借助着火光,看见了几个敌人时接着就往下滚了。
解说:康国华打光了第二盒子弹,不顾战友的阻拦,第三次又跃上了战壕。
康国华:跳上去刚刚扣了两个点时,突然一声巨响,双眼的话怎么就看见满天的星斗。接着的话是就倒下去了,我以后就一片空白了。醒过来的时候,怎么看不见了。所以当时我就喊,我说哎呀,怎么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顿时就像悬空踏落,坠入这个深渊一样。彻底完了,心就彻底凉了。你看当时是这样,抱着打枪,在枪管上。所以当时手这个地方弹片从这个地方打进去,穿过这个鼻梁,又从我这个后眼,从这个地方出来。手也受伤了,牺牲、受伤、断手断脚,甚至的话是瘫在床上我都做过设想,唯独没有想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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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就在康国华彻底进入黑暗世界的那一刹那,他也随之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英雄。负伤之后他荣立了一等战功,被授予了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经过八个月的治疗又重返部队。被用最好的战马送到了各个部队,去做英雄报告。每到一处都是受到热烈的欢迎,他的故事在根据地四处传颂。
康国华不再能看到繁华似锦的世界了。可是他也并不觉得后悔,他觉得他内心被自己那一刻的辉煌,被这个实现了的英雄梦想照耀得一片光明。但这样的辉煌和光荣是短暂的,1971年底林彪乘飞机外逃叛国摔死在温度尔汗草原,随即国内针对知青开始三招一征,一些知青已经返城的消息也相继传来。而此时一场来势凶猛的大清洗运动在缅共内部展开。人民军中层干部有三分之一被枪决,或者是下落不明。一些知青兵也被清洗。一边是熟悉的城市,一边是蛮荒的森林、渺茫的战斗前景。曾几何时无限的激情知青们此时开始动摇了。
康国华:我的一个家门也是姓康,叫康定,盈江知青。坐在我的病床边是嚎啕痛哭。就说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这个前途基本上已经看得出来。还有一个就是书上提到的老贵,贵以城,他走的时候也是扑在我的身上嚎啕大哭。我的心情很矛盾。从感情上讲,我不愿他们走,这就等于的话是我被遗弃在那边。但从理智上呢,我又隐隐觉得话是应该回去。
解说:知青兵纷纷回国,已升任旅长的康国华留了下来,潘东旭也没有走,因为她不愿离开这片埋葬着哥哥的土地。但此时在潘东旭的眼里,革命已经呈现出了不同的颜色。
潘东旭:医生她被嫁给一个老兵,那个老兵是个酒鬼,然后一发酒疯的时候,就拿着枪对着她乱打,把她打得那个顺着那个田乱跑,把裤腿都打穿掉。另外有一个医生嫁给那个老兵,很丑的一个老男人。女的很漂亮的,是个边疆的知青。当她结婚的那天晚上,嚎啕大哭,她的牙齿很白,我印象很深。当她嚎啕大哭的时候,我感觉到很恐怖。那种哭声是很无奈,但是委委屈屈,她仍然还是上了婚船。
解说:两年后,潘东旭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1974年的冬天,已年满二十岁的潘东旭一个人走向了中缅边境。
潘东旭:恋恋不舍。和第一次跨过国境的那种情形截然相反。总是那种的有点凄凉。我将抛弃我为之奋斗的事业,而且很茫然。
记者:茫然什么呢?
潘东旭:我回到国内以后我的前途在哪里?
记者:回来的时候带什么了?
潘东旭:当时我就穿了一身军装。因为我没有别的衣服可穿。然后带回来一把那种卡宾枪刺刀。
记者:就几样东西,就进入一种新的生活了?
潘东旭:进入一种新的生活了。
解说:上个世纪70年代初,缅共人民军当中的知青纷纷回国。到了73年留下来的知青兵已经不足一百人了。康国华就是这其中之一。在这一年呢,康国华和一个知青女兵结了婚,不久生下了一儿一女。1977年停止了11年的高考重新恢复,一千多万应届非应届毕业生走进了考场。而在78年知青返城的大潮已经席卷全国。70年代末,中国社会中国知青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可是这一切对于双目失明的康国华来讲,却没有任何意义。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他还只是一个遗留在异国丛林当中的一个观潮者。
康国华:就好象一个真正被遗弃的孤儿,我成这个样子怎么走?我回去又能干什么?这个是很现实的问题。那个时候我父母,我这样回去,给他们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个活包袱。不可能回去。这边的现实呢,也是在逐步的衰落。
解说:此时的康国华只求在这片撒过自己青春热血的土地上平静地度过余生。然而现实却把这不高的要求也击得粉碎。1986年缅甸政府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大举进攻人民军。
康国华:到87年元月3日,整个江西根据地,只剩下五分之一都不到。那会你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感觉到已经可以说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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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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