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弟妹妹也插队
我姊妹五个。自我以下四人,本来都是读书求学的年龄,却有三人上山下乡当农民。唯一没有下乡的大弟弟,顶替退休的妈妈进了工厂,七一级的他也没学到什么文化。这是生逢乱世的我们这一代人不幸命运的写照。
本来以为我下乡就可以留下妹妹陪伴妈妈,没料想政策不照顾家庭需要,妹妹还是得下乡。经过队上贫协的帮忙,把妹妹安排到南刘,跟我一起插队生活。那时家里经济很困难,置不起两套冬衣。我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给妹妹穿上,自己穿妈妈旧时的列宁装。妈妈的旧衣服已经穿了很多年,到农村后风吹雨打经不起扯挂,照相的时候衣领露出了褴褛的棉花。
我妹妹从小有保姆照顾,比较娇生惯养,身体不是太强壮。一到冬天,她的脚后跟就开裂,走路都疼,别说拉架子车了。妈妈给她买来蛤蚧油,后来又买来香脂,怎么都不太管用。妈妈说,最有用的办法是用猪油蒸上一小碗红枣,天天吃一点就好了。可哪里有这个条件呢。
妹妹和大家一起去了宝鸡峡工地。回来后我问她"咋样?" 这个往日的娇气包挺骄傲地告诉我:工地上白面馍随便吃,四俩重的馍我一顿能吃俩。
小弟弟是七七届的,才17岁就下乡到扶风县。他生在困难时期,小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人没有完全发育开。插队的地方条件较差,是分散住在社员家。他住的那家非常贫穷:男人下地,孩子在炕上哭,婆娘是个傻子。小弟弟依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个苦,就别提了。
十四、我的同桌
同桌时任南刘村生产队长,比较实干。他多才多艺,画得也不错。虽然一直贵为同桌,不知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爱好差异总是很大。说个笑话,他是班上的化学课代表,可我最头疼的功课就是化学。
文革时他凑热闹做了小报编辑。我们十几个同学到曾经发生武斗的工厂搞社会调查,国防工厂的把门不让我们进去。同桌掏出他的"记者证"晃一晃,大门才放行。我们是一群青春好奇的中学生,既不是武斗的任何一方,也没有武斗的动机和行为。男男女女十几个同学到底有谁没谁,有模糊印象,但时间长了谁也记不准。不管谁来找我,我的回答都是都是这样客观坦率。
复课闹革命,同桌鼓励我一起参加。我和他做了两次专案外调。阴差阳错,正是这两次外调又让我看到和同桌的不协调。
一次是调查一个话剧院的女演员,好像是市一中哪个教师的女儿。在等候的空闲,我被女演员玻璃板下的照片吸引,那里压了许多好看的剧照。戏剧被文化革命认为是修正主义黑线上的东西,可我一直很喜欢戏剧。因为我灵魂深处就欣赏这些东西,外调的时候我也曾尝试着去恨这个女演员,可就是恨不起来。第二次,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到一个单位外调,他负责问话,我负责纪录。问到一个环节,那个人支支吾吾。"老实点!"同桌对他没客气,上去就动粗。我觉得同桌当时应该是出于对无产阶级专政的忠诚,自认有一种革命小将的气概。但结果总是适得其反--我挺反感威风八面的红卫兵武斗。
同桌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敢为天下先,为上山下乡做出贡献;在少数知青忙着攫取权利的顶峰时刻,他却全身而退。这是他的过人之处。听说他看了某个描写插队的"剧本"后很生气,其实大可不必。那种渣滓我也看过,根本就没有生命力,不过是无聊文人黔驴技穷拿来混口饭吃罢了。
同桌当教师时候,他爱人一天来我家叙谈,托我帮一个忙。后来我也托他帮我买过一些书籍。时隔多年,互相的认知了解,并没有因好事者的搅局而改变。几十年后,同桌在编杂志,他每期都寄给我一份。有时还到广播电台我办公室聊天。聊他在海南经商闯荡的经历,以及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的糗事趣闻。聊如何看待那个闹哄哄年代发生的许多事情。他邀我给他主办的副刊写点东西,我说我会考虑的。
十五、一场"偷棉花"风波
二道塬上出产棉花,棉花一身都是宝。棉花可以换钱,留下一点自家纺纱织布,棉籽用来榨食用油,秸秆还可以烧锅烧炕。女知青一年最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伺弄棉花。从春天的泡种,到中期管理的除草、打农药。一直忙到花蕾绽放,棉田一片白茫茫。
棉田一片白的时候,每个妇女都系上围裙、背上背篓,下地"拾棉花"。拾棉花是计件活,工分是和拾得棉花的斤两挂钩的。我喜滋滋只顾埋头忙,有经验的老队长对我淡淡地提醒:"小心女人偷棉花着。"我说"没发现谁偷棉花呀!"老队长又说"能发现还叫偷呀?"
我细心一想:老队长的老伴和闺女都一起拾棉花,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还有,这几天棉花斤两不见长,怎么反倒下降……?越想越觉得是不对劲。如果听任不管,势必越来越多的人参加进去,对遵纪守法的人不公平。这样偷下去,生产队棉花再多,也着不住群体去偷啊!
这一天我提前宣布:"生产队的棉花是集体财产,谁也不能偷偷摸摸拿回家。下工时,我要搜查。"几个平时一起玩、野惯了的女子开始不相信,相视笑着企图蒙混过关。后来看我十分严肃,又把住大秤不给称,只得纷纷从裤腰里、背搭里掏出准备拿回家的一把一把棉花。
经过教育,没有人敢偷棉花了。知青小报上报道了这件事,写文章的人把这件事上纲到保卫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度。这让我惴惴不安。其实,偷棉花最胆大的并不是地富反坏右,而是后来出阁了的李队长大闺女。李队长家孩子多,年龄小,吃饭嘴多,干活劳力少。家境几乎一贫如洗,是最艰难的。李队长后来找我,说一定管教好自己闺女,但我心里还是不安。
现在醒悟了才知道,虽然偷集体棉花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但是要最终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发展生产,解放生产力。要让农民走上富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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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戴磊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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