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杭州青年施存统的自责,更能够折射一代青年的心声?一年多以后,在《复轶千》信中,施存统写道:“我很惭愧,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工人……”
从这里开始,“劳工神圣”成为贯穿几代人生活的普遍观念了。走进厂矿、走向田野,“到民间去”,与工农相结合,也渐渐升腾而为新的时代风尚。这一步如此重大,又如此不为人觉察:从此以后,与工农的结合程度,成为衡量知识分子先进与否的主要标准了。以毛泽东为例,1957年,在上海干部会议上,他大发雷霆,宣称知识分子不是工农的同盟兄弟,而是工人、农民们供养的,“要听工农使唤”;以邓小平为例,1978年春天,他反复论证说,知识分子已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应该提高他们的待遇……
这是知识分子步履蹒跚、令人悲欣交集的路途。这样路途的第一程,当然要从北大开始。
“五四”风潮
从北大开始。1919年3月26日,在写给蔡元培的一封信中,教育总长傅增湘提醒说,在学术的幌子下,一些学生正走出北大、蛊惑民众。他为此告诫:“……凡事过于锐进,或大反乎恒情之所习,未有不立蹶者。”而七天以后,蔡元培在回信里先是强调,“局外人于大学内情每有误会之处”,继而他许诺说,“元培亦必勉励诸生为学术之竞进,不为逾越轨物之行也”。
但已经来不及了。就是3月26日,以邓中夏为发起人,以少中、新潮、国民三大社团成员为主体,平民教育演讲团在《北京大学日刊》宣告成立了;而蔡元培回信次日,4月3日,在“黄沙满天、不堪张目”的清晨,一群学生更步行到东便门蟠桃宫附近,由此开始了持续六年、多达几千场的街头演讲。这一天,廖书仓宣示《平民教育演讲之意义》后,易克嶷发表了《如何求幸福》的演讲,罗家伦发表了《改良家庭》的演讲,许德珩发表了《勤劳与知识》的演讲……
来不及的,又何止是他们走出北大、“到民间去”?这一年5月4日,“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一个凉爽、刮风的日子,一个比北方大多数春天稍少一点云的午后”,在少中会员易克嶷召集下,三千余名学生纷纷走出校门,聚集到天安门广场上。罗家伦记得,那一天上午,他刚从城外回来,同学狄福鼎告诉他:“今天的运动不可以没有宣言……北大同学命你执笔,你快动手吧!”而在人来人往、异常嘈杂的新潮社办公室,他以一种浑然物外的专注,一气呵成了《北京学界全体宣言》: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国亡了,同胞们起来呀!”
当天下午,这份《宣言》被印制成五万份传单,并送进千家万户。而在无数市民沿街而立、“潸然泪下”的注视中,在众多西方人士频频挥手、脱帽致意的欢呼中,这一天,三千余人的队伍突然改变方向,他们走向了位于赵家楼胡同的曹汝霖住宅。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
来不及的,又何止是他们走向赵家楼、火烧曹汝霖住宅?6月5日,在街头演讲的学生达到了五千余名,“每个街道、胡同、公园、市场,都变成了公共集会场所”(周策纵,《五四运动》);而在他们的身后,上海大约7万名工人参加罢工;沪宁、沪杭铁路工人总罢工;济南工人罢工;汉口工人罢工;各省代表纷纷来到北京,要求废除一切对日密约、拒绝出让山东……
就是在这样的风潮、声音、呼喊与眼泪中,1919年7月1日,在宣武门内回回营2号陈淯住宅,“少年中国学会”成立大会召开了。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编辑:
蔡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