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想出一个主意,叫人把许庄公的弟弟许叔和许国的大夫百里给找来了。下面那段话,我估计他是当着齐侯和鲁侯的面对百里和许叔说的,我之所以将这段话一字不漏地转载过来,是因为它将郑伯的狡诈(或者说智慧)展现得淋漓尽致,堪称古今奇文:
“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
——老天降祸于许国,连鬼神都对许君不满意,所以借我寤生之手来惩罚他。这叫先声夺人,颠倒是非,明明是人祸,却要说是老天降祸,既给许庄公抹黑,又给自己脸上贴金。
“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亿,其敢以许自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谐,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其况能敢久有许乎?”
——我寤生和自己的父兄都不能和睦相处,哪里敢把占有许国当作自己的功劳呢?我有个弟弟,不能友爱,而让他的后代流亡到外国勉强糊口,哪里还能长久地占领许国呢?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是在批评自己,而且批评得很严重,与当前说的事又好象不搭边,让人丈二摸不着后脑勺。实际上这是一句狠话,是在告诫对方,我寤生对自己的同胞弟弟都可以下手,何况你们这些外人!
“吾子其奉许叔,以抚柔此民也,吾将使获也佐吾子。”
——这句话是对百里说的,要他侍奉许叔,安抚民众,而郑国则派大夫公孙获“辅佐”百里。所谓的辅佐,当然就是监视。这是实质性的内容,说白了,就是要在建立一个在郑国监管下的傀儡政权。
“若寡人得没于地,天其以礼悔祸于许,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礼社稷。”
——如果我寤生死了,老天爷或许也后悔降祸于许,我是愿意让许叔执政的。这也是在告诫对方,只要我寤生不死,你们就老老实实呆着,别胡思乱想。
“唯我郑国之有请谒焉,如旧婚媾,其能降以相从也。无滋他族实逼此处,以与我郑国争此土也。吾子孙其覆亡之不暇,而况能祀许乎?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因吾圉也。”
——这段也包含实质性的内容,意思是如果我郑国对许国有所请求,则请你们把郑国当作亲戚,屈尊答应;不要让别的国家插手,与我郑国争夺对许国的控制权;如果我郑国自身难保,也就无从保护许国了;我允许你居住在这里,不只是为许国考虑,也是为郑国的安全考虑啊!这是剥夺了许国的外交权和军事权。
纵观全文,语气不可谓不谦卑,然而处处包含杀机,充斥着污蔑、威胁和拉拢。现在难以想像当时百里和许叔亲耳听到这番话是什么感觉,但我看到这段文字,不免想起,我们那位一衣带水的邻邦,几十年前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论,与这位郑庄公似乎有着某种师承。
郑伯让百里侍奉许叔,居住在许国的东边。派大夫公孙获领兵居住在许的西边。
《左传》再一次高度评价郑伯,不妨也听听:
“在对待许国这件事上,郑伯是符合礼法的。所谓礼法,是用来治理国家,安定社会,维护秩序的,是有利于后代的。许国不遵守礼法,郑国就讨伐它,屈服了就放它一马。郑国这是以德服人,量力而行啊!”
我只能说,郑伯那两座城没白给鲁国。
颖考叔之死确实让郑伯很伤心。他让部队杀鸡杀狗,诅咒射死颖考叔的人。对这种小儿科的举动,《左传》倒是正儿八经地批评了郑伯一番。
《左传》没有写子都的罪行在当时是否被揭发。然而冯梦龙先生杜撰了一个颖考叔借尸还魂,指认子都为凶手的故事,这个故事流传得很广,以至于至今京剧中还有一个名段,叫做《伐子都》。
那年十月,郑伯再一次发动对宋战争,并且取得了胜利。
挟天子以令诸侯,东征西讨,纵横捭阖,这位噩梦中出生的乱世奸雄,已经隐隐然有霸主之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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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东东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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