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个乌克兰人如何炸毁“北溪”？美媒重磅报道还原全过程

8月14日，美国媒体《华尔街日报》刊发长篇报道《醉醺醺的夜晚，租来的游艇：“北溪”管道破坏的真相》，文中提到，几名乌克兰军官提出炸毁“北溪”管道计划，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最初同意，但美国中情局得知后通知泽连斯基紧急叫停，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扎卢日内却违背泽连斯基命令，继续执行计划。泽连斯基还被告知，破坏小组一旦被派出，就会与外界隔绝，不能被叫停，因为与他们的任何接触都可能危及行动。

德国的调查目前集中在扎卢日内和他的助手身上，但扎卢日内和乌克兰官方都予以否认。报道称，乌克兰任何高层都无法得到审判，因为他们不会出庭自证其罪。

凤凰网“天下事”全文编译：

荒唐的计划确实会在酒吧打烊时冒出来。

2022年5月，少数乌克兰高级军官和商人聚集在一起，庆祝乌克兰在阻止俄罗斯入侵方面取得的显著成功。在酒精和爱国热情的鼓舞下，有人提出了下一步激进的措施：摧毁北溪管道。

毕竟，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到欧洲的两条天然气管道为克里姆林宫的战争机器提供了数十亿美元。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让普京为他的侵略付出代价？

仅仅四个多月后，9月26日凌晨，在数百英里外的丹麦博恩霍尔姆岛附近，地震学家接收到了表明海底地震或火山喷发的信号。这是由三次强烈的爆炸和有史以来最大的天然气管道泄漏引起的，相当于丹麦一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这次行动是现代史上最大胆的破坏行为之一，加剧了欧洲的能源危机，对关键基础设施的攻击在国际法下可被视为战争行为。关于谁应该负责，众说纷纭。是中央情报局吗？普京本人会不会是该计划的发起者？

现在，我们第一次了解故事的真实轮廓。据参与行动的人士称，乌克兰行动花费了约30万美元。一艘租来的小型游艇上有六名船员，包括受过训练的平民潜水员。其中一名是女性，她的出现会让人们误以为是一群朋友在游艇欢聚。

“每当我读到媒体猜测这是包括特工、潜艇、无人机和卫星在内的大型行动时，我总是会笑。”一名参与计划的军官说，“整个事件都源于一夜的狂饮，和一小撮甘为国家冒生命危险之人钢铁般的决心。”

据一名参与该计划的军官和三名知情人士透露，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最初批准了该计划。但后来，当美国中央情报局得知此事后，要求叫停行动，泽连斯基随即下令停止。

尽管如此，领导该行动的总司令瓦列里·扎卢日内仍继续推进。

《华尔街日报》采访了四名乌克兰高级国防和安全官员，他们要么参与了计划，要么直接了解这一计划。他们都表示，这些管道是乌克兰对俄罗斯防御战中的合法目标。

德国警方对袭击进行了近两年的调查，证实了他们的部分说法，调查获得的证据包括电子邮件、手机和卫星电话通信，和涉嫌破坏“北溪”管道团伙的指纹和DNA样本。德国的调查并没有直接将泽连斯基与秘密行动联系起来。

现任乌克兰驻英国大使的扎卢日内在短信中表示，他对任何此类行动一无所知，任何相反的暗示都是“纯粹的挑衅”。他说，乌克兰武装部队无权执行海外任务，因此他不会参与其中。

乌克兰情报机构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的一名高级官员否认其政府与破坏活动有任何关系，并表示泽连斯基“没有批准在第三国领土上实施任何此类行动，也没有发布相关命令”。

普京公开指责美国并要求其对袭击事件负责。柏林的一名俄罗斯高级外交官也附和了这一说法，并表示德国的调查结果是“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

2024年6月，德国联邦检察官悄悄地对一名乌克兰专业潜水教练发出了第一份逮捕令，指控他涉嫌参与破坏活动。知情人士说，尽管没有可以在法庭上出示的证据，但德国的调查目前集中在扎卢日内和他的助手身上。

这一调查可能会颠覆乌克兰与德国的关系，德国为乌克兰提供了大量资金和军事装备，仅次于美国。一些德国领导人可能会忽视指向乌克兰的证据，因为他们担心这会破坏国内对战争的支持。但德国警方在政治上是独立的，在追查一条又一条线索的过程中，调查有了自己的方向。

一位熟悉调查情况的德国高级官员表示：“这种规模的袭击都能触发北约集体防御条款了，而我们的关键设施竟被我们自己用大量武器和数十亿美元支持的国家给炸了。”

2022年5月，一些商人和军官达成协议，商定前者将资助并帮助执行该计划，因为军队没有资金，而且，在抵抗庞大邻国的猛烈进攻时越来越依赖外国资助。一位在特种作战方面有经验的时任将军监督这项任务，一位参与者将其描述为“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将军会直接向乌克兰武装部队负责人、四星上将扎卢日内汇报。

据四位知情人士透露，几天之内，泽连斯基就批准了该计划。所有安排都是口头作出的，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记录。

但据几位了解荷兰调查报道的人士透露，第二个月，荷兰军事情报局MIVD获悉该计划并警告了中情局。据美国和德国官员称，美国官员随后迅速通知了德国。

美国官员称，中情局警告泽连斯基办公室停止行动。据乌克兰官员、了解谈话内容的官员和西方情报官员称，乌克兰总统随后命令扎卢日内停止行动。但这些人士表示，将军无视该命令，他的团队修改了原计划。

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将军招募了一些乌克兰高级特种作战军官帮助协调此次袭击，他们有策划针对俄罗斯的高风险秘密任务的经验。

其中一位是罗曼·切尔文斯基，他是一名功勋卓著的上校，曾在乌克兰国家安全局服役。

切尔文斯基目前因其他指控在乌克兰受审。7月，他在被拘留一年多后获准保释。但他获释后拒绝对北溪案发表评论，称他无权谈论此事。

在广播采访中，他说破坏“北溪”管道对乌克兰产生了两个积极影响：俄罗斯放松了对支持乌克兰的欧洲国家的控制；而且俄罗斯只剩一条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管道，穿越乌克兰境内。尽管发生了战争，但乌克兰每年仍收取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丰厚过境费，估计有数亿美元。

据知情人士透露，切尔文斯基和破坏小组最初研究了乌克兰情报部门和西方专家在2014年俄罗斯首次入侵乌克兰后起草的一项更老、更复杂的炸毁管道计划。

由于成本和复杂性，策划者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用一艘小船和一个六人小组，包括经验丰富的现役士兵和具有海事专业知识的平民，来炸毁这条长达700英里、位于海平面以下260多英尺的管道。

2022年9月，策划者在德国波罗的海港口城市罗斯托克租用了一艘50英尺长、名为“仙女座”的休闲游艇。据乌克兰官员和熟悉德国调查的人士称，这艘船是在一家波兰旅行社的帮助下租用的，该旅行社是十年前乌克兰情报部门为掩护金融交易而设立的。

熟悉德国调查的人士说，经验老到的船长是一名在战场上的现役军官，另外四名船员是经验丰富的深海潜水员。船员中包括平民，其中一名是三十多岁的女性，曾接受过私人潜水训练。据一位熟悉计划的人士称，她之所以被选中，不仅是因为她的技术，也是为了让船员伪装成度假更可信。

据两名了解内情的乌克兰人称，这名船长暂时离开了正在乌克兰东南部前线作战的部队，而他的指挥官对此一无所知。

乌克兰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培养顶级民用和军用潜水员。克里米亚半岛上的一个海军基地过去曾训练深海潜水员，进行破坏和排雷。据两名乌克兰高级军官称，该基地还训练了战斗海豚，用于攻击敌方潜水员和炸毁船只。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后接管了该基地，部分工作人员转移到了乌克兰其他地方。

船员们只带着潜水设备、卫星导航、便携式声纳和标明管道位置的开源海床地图出发了。据熟悉德国调查的人士称，四名潜水员两人一组。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中，他们安置了一种名为HMX的强力炸药，这种炸药与带有定时器的雷管相连。少量炸药就足以炸开高压管道。

在如此深度待20分钟，潜水员需要大约3个小时来减压，必须至少24小时不要潜水，否则可能会严重受伤。

恶劣的天气迫使船员在瑞典桑德汉港临时停留。一名潜水员不小心将一个爆炸装置掉到了海底。两名熟悉此次行动的人士说，船员们曾短暂讨论，是否因天气恶劣而中止行动，但风暴很快就平息了。

停泊在桑德汉港的其他游艇上的目击者注意到，“仙女座”号是唯一一艘桅杆上挂着一面小乌克兰国旗的船。

袭击导致四条“北溪”管道中的三条被摧毁，能源价格随之飙升。德国和其他国家争相将控制俄罗斯天然气的能源公司收归国有，但在管道被摧毁后，这些公司倒闭了。即使到今天，德国每天也要支付约100万美元来租赁液化天然气接收站，而这些接收站只能部分替代北溪输送的俄罗斯天然气。

德国、丹麦、瑞典和美国等国派出了军舰、潜水员、水下无人机和飞机来调查天然气泄漏周围的区域。

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泽连斯基严厉批评了扎卢日内，但这位将军对他的批评不以为然。扎卢日内告诉泽连斯基，破坏小组一旦被派出，就会与外界隔绝，不能被叫停，因为与他们的任何接触都可能危及行动。

一位了解谈话内容的高级军官说：“泽连斯基被告知，这就像一枚鱼雷，一旦你向敌人发射，就无法再拉回，它会一直飞行，直到‘砰’的一声。”

袭击发生几天后，即2022年10月，德国外国情报局从美国中央情报局第二次收到有关乌克兰计划的情报，中情局再次传递了荷兰军事情报机构MIVD的报告。据德国和荷兰官员称，该报告提供了袭击的详细说明，包括所用船只的类型以及船员可能采取的路线。

两名荷兰官员表示，此前，俄罗斯支持的准军事组织在乌克兰东部击落了一架从阿姆斯特丹起飞的马航航班。在那以后，荷兰在乌克兰和俄罗斯建立了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

由于机密情报共享规则，调查此案的德国警方无法查看将扎卢日内及乌克兰军方和袭击相关联的荷兰报告，但他们从情报官员那里得知了这一点。

德国调查人员询问了数十名潜在证人，扫描了爆炸点周围的海底，并筛选了大量数据，包括数字通信、旅行记录和金钱交易。

他们有一次幸运的突破。在匆忙离开德国时，破坏组成员忘记清洗“仙女座”号，让德国探员找到了爆炸物的痕迹、船员的指纹和DNA样本。

调查人员后来确定了他们的手机号码和铱卫星电话。这些数据使他们能够重构这艘船的整个航行轨迹，它曾停泊在德国、丹麦、瑞典和波兰。美国当局寻求法院命令从谷歌获取一名乌克兰商人租船的电子邮件，并将其交给德国。从2022年5月中旬开始，这名乌克兰商人联系了瑞典和德国的多家船只租赁公司。

调查人员随后分析了船只所在地区的所有手机流量，搜索了数千个连接以提取相关数据。

他们一度惊讶地发现，几乎空无一人的瑞典小港口桑德汉港有数千部德国手机在运行，当时“仙女座”号正在那里躲避风暴。

后来发现，一艘大型游轮曾经过那里，德国乘客的手机与当地的手机信号塔短暂地连接上了。

破坏者们曾把波兰当作后勤基地，并在波兰科沃布热格港停留。但德国警察一度难以同波兰当局合作。

一名对游艇船员产生怀疑的港口官员报了警。波兰边防警卫检查了船员的身份，船员出示了欧盟成员国的护照。知情人士说，他们得以继续向北航行，并在那里埋下了其余的水雷。

整个港口都被广泛的视频监控覆盖。然而，尽管波兰和德国在警察事务上有着密切的合作经历，但波兰官员最初拒绝交出港口的监控录像。今年，他们告诉德国警察，这些录像在“仙女座”号离开后不久就被例行销毁了。

波兰内部安全机构ABW告诉《华尔街日报》，不存在这样的录像。

到2022年11月，德国调查人员认为乌克兰人是爆炸事件的幕后黑手。

今年早些时候，泽连斯基将扎卢日内从军事岗位赶下台，称需要进行改组，重新组织反攻。扎卢日内一度被视为（泽连斯基）潜在的政治对手，后来被任命为乌克兰驻英国大使，这一职位让他免于被起诉。

6月，德国官员对一名乌克兰公民发出了机密逮捕令，德国人认为他是破坏小组成员。据知情人士透露，2022年，一辆从波兰驶入德国的面包车被测速摄像头拍下，车上载着乌克兰破坏小组。这名男子就在照片中，他是一名潜水教练，与家人住在华沙附近。

波兰当局没有执行逮捕令。据信这名教练后来返回了乌克兰。知情人士说，波兰未能逮捕他，这对德国的调查是一个重大打击，因为他和其他嫌疑人现在已得到消息，将避免前往乌克兰境外。乌克兰不会引渡本国公民。

参与或了解该计划的乌克兰官员认为，不可能审判任何指挥官，因为除了高层官员之间的对话外没有任何证据，而这些高层官员至少在最初都一致同意要炸毁管道。

“他们都不会出庭作证，不然他们就是自证其罪。”一位前官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