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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榄雕此物生南国,方寸造天地


来源:羊城晚报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天地亘古之玄妙尽收于一粒小小的桃核。这是明代王叔远所刻核舟。魏学洢写的《核舟记》至今仍被收入中学课文,学生朗朗背诵。

原标题:广州榄雕此物生南国,方寸造天地

曾昭鸿在雕刻

曾憲鹏在雕刻

1、刚收的乌榄

2、工人用一条线把乌榄割开

3、乌榄加工工场

4、剥好的榄核

5、榄核中空,适宜做镂空的物件

▲曾昭鸿刻的仿陈祖章核舟,小船的窗户可用针挑开

曾昭鸿刻的仿陈祖章核舟,船底有《后赤壁赋》全文

台北故宫收藏的清代陈祖章制橄榄核舟

曾憲鹏根据《核舟记》内容而刻的核舟

曾昭鸿作品《镂空精工仿古宫灯》

曾昭鸿作品《镂空吊链字母宫灯》,用的是40年陈年榄核,在2014年广东传统工艺美术精品大展中获金奖

曾憲鹏作品《鼎盛中华》

曾憲鹏作品《中华乐韵》

曾憲鹏自用的印章,也是用榄核刻成的

榄核手机挂坠,时尚精美

曾憲鹏巧妙地利用榄核自身的形状,刻出渔夫撒网的造型

曾昭鸿的小孙子常把爷爷刻的榄核放在手上玩,耳濡目染,小朋友也喜欢在榄核上画花儿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天地亘古之玄妙尽收于一粒小小的桃核。这是明代王叔远所刻核舟。魏学洢写的《核舟记》至今仍被收入中学课文,学生朗朗背诵。

核雕工艺最早见于南北朝时期,有千余年历史,明清时期最为兴盛。清代广东名匠陈祖章所刻橄榄核舟,现藏台北故宫,其鬼斧神工之技艺令无数中外游客啧啧惊叹。

核雕既是赏心悦目的工艺品,又是包含深厚传统文化的吉祥之物。以果核雕花鸟鱼虫,掌心把玩,核泛手泽,天人合一。以果核雕船,寺僧发予香客,取“普度众生”之意。

以精湛著称的广派榄雕,是岭南传统工艺,注重镂空深雕,有别于浑厚的北派和浅雕写意的苏派,自成一格,美轮美奂,意趣盎然。2008年,广州榄雕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榄雕大师曾昭鸿及其家人,坚守着这门传统手工艺,以盈寸之核,以朴木之刀,画四季,刻乾坤。

1 陈祖章与湛菊生,岭南榄雕祖师爷

早春的海珠桥畔,老树抽出青青新芽。曾昭鸿的广州榄雕工作室位于桥头广州工艺一条街的转角。玻璃门开着,清晨的马路上尚未水马龙,室内已传出打磨榄核的呜呜之声。

曾昭鸿的家人,也是工作室的成员,都在各自忙碌着。榄雕生意现在不错,他们有点忙不过来。“以前都是自己亲戚朋友介绍,到家里来看榄雕,喜欢就买走,没有档口的。现在喜欢的人越来越多了,市领导经常带外宾来参观。”曾昭鸿说。

曾昭鸿是地道广州人,现任广州市轻工技师学院岭南特色工艺传承基地客座教授、非物质文化遗产《广州榄雕》项目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在他的感染下,他的儿子曾憲鹏也从日资企业辞职,专心跟爸爸学微雕,如今也是《广州榄雕》市级代表性传承人。父艺纯熟,子擅创新,父子二人把独特的镶嵌技法运用到传统榄雕创作中,精微的作品,竟有磅礴、洋洒之势。

说起广州榄雕,今人的印象多停留在清代乾隆年间的宫廷名匠陈祖章和嘉庆年间的湛菊生。

陈祖章祖籍广州,因擅长象牙和榄核雕刻,被宣入宫。这是民间艺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陈祖章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繁重的雕刻工作使眼疾加重,寒冷的天气也令南方人手脚发抖。他的工钱每月只有三两,大概“职称”不是很高。入宫8年后,思乡情浓的陈祖章有一天如有神助,拿起一个广东出产的橄榄核,雕出了一枚核舟。核舟高1.6厘米,长3.4厘米,呈褐色,刻的是苏东坡夜游赤壁的故事。船中有桌椅,桌上有杯盘菜肴。船窗镂空,可开闭。东坡坐在窗前,衣袂飘飘,须发随风摆动。舟上8人,细如米粒,神态各异。船底刻《后赤壁赋》全文三百余字。乾隆皇帝看到这枚精致的核舟,十分喜欢,立即把陈祖章的工钱提高到每月十二两白银,这是造办处的最高待遇。陈祖章所刻《东坡夜游赤壁》核舟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是游客围观最多的国宝之一。

湛菊生是广州增城人,书法文章俱佳。增城多乌榄,品质佳。湛菊生应试不第,迷醉于核雕。他创作很讲究,要坐在家中向东的窗户前雕刻,要朝阳初升时雕刻,过午不刻。雕刻之前,先把榄核含在口中半晌,使榄核温润。雕刻时若有事暂停,他又把核放回口中,不乱放,不说话。据《广州府志》记载,湛菊生所刻罗汉,手托一钵,上有一鸽,鸽细小如初生之虱。所刻观音,观音持瓶,上插杨枝,右有鹦鹉,口衔十八子念珠,有牌有珠,并刻《多心经》全文。湛菊生也刻过一枚核舟,现藏增城博物馆。

民间艺人的传奇多见于文人笔下。而曾昭鸿为羊城晚报记者介绍的,更多是上世纪50年代以来广州榄雕的发展状况。

2 广州榄雕,让外国游客爱不释手

曾昭鸿出生于1955年,1972年中学毕业后来到大新象牙厂,在微雕组工作。当时的雕刻工人是牙雕、核雕几个工种轮做的,工人都有美术底。曾昭鸿为了刻好玫瑰花,就买一盆玫瑰回家,对着花写生,再画到榄核上。“宝石的硬度是10,榄核的硬度4至5,象牙是1至2 ,榄核比象牙还硬,刻起来很爽的。”曾昭鸿一入行,就喜欢上了这门手艺。

曾昭鸿的师傅是欧宇仁,欧宇仁的师傅是区伦。区伦和欧宇仁都是四会人,同村。这条村子很大,村头姓区,村尾姓欧。区伦有12个徒弟,50年代公私合营的时候都进了大新象牙厂。曾昭鸿说:“我们那时同事之间都有师徒关系的,现在的工厂这种现象越来越少了。”

1989年,受世界经济环境影响,象牙原材料和销路均受阻,工厂陷入困境,工人纷纷离开。曾昭鸿只好出去打工,虽然每天工作很辛苦,晚上回到家,他还念念不忘雕刻,总喜欢拿起小刀刻些什么。他说:“我们做这行的,安静惯了,不喜欢上街玩。”

渐渐有朋友到曾昭鸿家中看他雕刻,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想买他的作品。2009年,曾昭鸿在芳村开了个档口,开始专职雕刻,售卖核雕作品,随后又在陈家祠代销,名声越做越大。慕名而来的有不少外国人。曾昭鸿说:“美国人买东西最爽快,台湾人压价压得离谱,日本人很厉害,他们买回去琢磨一下,就会模仿了!”

曾昭鸿的儿子曾憲鹏原来在日资企业工作,日本同事看了他们父子做的核雕,也如获至宝,纷纷购买回国送人。出生于1983年的曾憲鹏从小就喜欢核雕。曾昭鸿说:“我以前经常晚上刻好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原来小子带回学校玩了,还送老师送同学,个个都围着他转。”

父子俩曾去台北故宫参观,就为了看一眼陈祖章的核舟,如同朝圣。核舟放在一个电动转盘上,转过背面时,曾昭鸿发现核舟已因年代久远而损毁。他开始思考修补核雕作品的技艺,现在也常常帮人修补一些精品。增城博物馆曾经请他去修补湛菊生所刻核舟。曾昭鸿觉得这是一个很光荣的任务,但再三观察实物后,他认为,榄核因年代、环境的变化而形成的色泽与质感是独一无二的,盲目修补只是另一种损害。对于眼前的这件宝物,最好的保护就是不改变它。

相比起“非遗传承”、“工艺大师”的光辉,曾氏父子更安于民间的坚持。他们在广府庙会上摆摊售卖核雕作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见曾憲鹏雕刻的仿王叔远核舟,激动极了,要买下了。曾昭鸿说这是自己玩的,不卖的。老人说:“请你帮我定做一个吧,多少钱都行,多久我都等!”原来,这是一位刚退休的老校长。老人对曾昭鸿说:“我1958年开始到中学教书,教的第一篇课文就是魏学洢的《核舟记》。课文是文言,学生学得很困难。我当时就想,要是手上有这样一个模型就好了。可是这样精妙的宝物,又哪能找得到呢!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一个这样逼真的核舟,我太高兴了!”

曾昭鸿很感动,连忙为老校长定做了一枚核舟。两人如今已成为好朋友。

3 弘扬广派,民间手工艺人任重道远

以艺会友,曾氏父子希望多向别的流派学习,取各家之长。

中国传统核雕有三大流派,山东、河北的工匠称为北派,多用机械雕刻,素材主要是罗汉、弥勒佛,线条浑雄。苏杭一带称为苏派,多刻关公、钟馗等历史人物。苏派和广派都属于镂空雕刻,但苏派是浅雕,表面光滑。广派是深雕,追求凹凸的手感,镂空是全通透的,多刻山水花鸟。苏派作品适合把玩,广派作品更适合摆放观赏。

也许是岭南没有出过描写陈祖章或湛菊生的名文,广派核雕的名声不如苏派大。曾憲鹏曾做过一个试验,他自己刻了一枚核舟,放到网上,注明“广州师傅核雕作品”,进行拍卖,出价最高1000元。过了一阵子,他又把这件作品放上网,注明“苏州师傅核雕作品”,出价一下子就去到了4000元。曾憲鹏并没有卖这枚核舟,他每看到这枚核舟,就感受到一种要让岭南工艺更彰显其价值的责任感。

曾憲鹏有一个朋友向他买了一串售价几百元的手链,在北京被潘家园一个古玩店老板看见,出价8000元要买下来。那老板说:“你这东西比我家镇店之宝还好!”这位朋友也没有卖这串手链,继续戴在手上,经常告诉别人:“这是我们广州师傅做的。”

从事传统广州手工艺的艺术家,对广州的自豪无处不在。曾昭鸿介绍榄核时说:“乌榄全身都是宝啊!要用增城乌榄,不是那种甘草榄、鸡公榄,太脆,小孩牙齿都咬得碎,不能雕刻。增城地处北回归线,乌榄果实均匀,果壳够厚实。用竹竿打下来,收一箩筐。大锅煮至七八成熟,用手试蒸汽,捞起,通风处阴干。不能晒,不能心急,要放5年以上才能用,不够干的话会变形,画好的线会变歪。榄核剥下来,除了雕刻,还可以入药,中医用来提炼药油,可以治癣,西医用来提炼氨基酸。榄角可以蒸鲮鱼,榄仁就做五仁月饼。”这就是地道的老广。

相传明代核雕大师王叔远满月抓阄时,抓的就是一把小刀。如今曾昭鸿刚上幼儿园的小孙子也很喜欢看爷爷雕刻,常常伸手抢刀。大人不许小朋友碰锋利的刻刀,就给他一支笔玩。小朋友就在榄核上画花儿。

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曾昭鸿的小孙子欢欣地跑来跑去。爷爷把他抱在膝上,随手抓起一件榄雕给他玩。这个幸运的小朋友,拥有同龄人没有的私家玩具。曾昭鸿微笑地看着小孙子,怡然自得。至于这个呀呀稚语的小朋友,日后能否克绍箕裘,似乎是太遥远的事情。

标签:牙雕 象牙厂 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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