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爽：有一段时间，我所有的三观都是爱情观

原标题：于一爽：有一段时间，我所有的三观都是爱情观

答题者：于一爽

提问者：刘雅麒

时间：2015年2月1日下午

地点：动物园咖啡（阳光上东店）

于一爽

北京人，1984年生，作家，媒体人，现为凤凰网文化频道副主编。2011年开始小说创作。在《收获》、《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中短篇近十万字。短篇小说集《一切坚固都烟消云散》2014年11月，由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

1.你最羡慕的本领是？

于一爽：前两天在南京，韩东给我讲了好几个“最强大脑”，那些是你指的本领吗？一方面我觉得的好没用啊，一方面我又被那种没用吸引，我想写一个小说，就是一个人苦练了一项无意义的技能，直到无意义本身变成了一种意义为止。我没有什么最羡慕的本领，我不是一个容易羡慕别人的人。另外，我觉得爱是一种本领，不过这个我刚好有。

2..你最欣赏的作家有？

于一爽：一些生活中认识的作家我都挺喜欢的。昨天重看刘立杆的小说，可能没人听说过他，写得太好了，就是那种好到我会马上一瞬间就喜欢这人。韩东朱文鲁羊我都喜欢，杨黎啊、契诃夫我也喜欢，我有一个会算命的朋友，说我的太阳月亮什么的还有掌管创造力的星座都和契诃夫一样，我可能是因为这个喜欢他也不一定。但我总觉得契诃夫很不喜欢他自己，不喜欢他自己的作品。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我喜欢谁，偷偷喜欢就好。

3.你怎么看成功与运气的关系？

于一爽：我是一个运气好的人吧，很多事情我都归结为运气，总是说“运气给那些有准备的人”，我很怕那种话，很多人什么都准备好了，但就是缺乏一个运气，那没有运气就对所有的准备成了一个加倍的讽刺。

说这个是不是太封建了？有人给我算过流年，说我12岁有一个经历对我一生至关重要，事实上也是，我12岁有亲人离世，每个人在成长中都会经历的，没什么大惊小怪，但对我真的影响太大了。我很害怕意外，我连让手机一秒钟没电的能力都没有，我怕发生意外的时候，别人需要我，找不到我。我觉得这种焦虑和我12岁的经历有关。昨天，我和老公吵架因为他没回家，我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说没电了，我说怎么不用别人的打给我，他说没记住号码，然后我就勃然大怒了，我总是容易把别人想得没有我就不行，可能还是比较自恋吧。

4.你可以忍受平庸吗？

于一爽：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忍受就不平庸了吗？很多不平庸的人不是也挺乏味的吗？

5.最喜欢做的梦？

于一爽：不喜欢做梦，因为总是会记住做的梦，然后又知道它们不是真的。

6.莫迪亚诺说，活着是为了完成一次回忆。你说：“可能我喜欢回忆。我觉得过去的都是好的，未来我倒不是很期待。”为什么喜欢回忆？

于一爽：都说往事不堪回首，其实，往事最堪回首。我喜欢回忆可能是因为我喜欢里面抒情的那部分。我会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我觉得，不过总是表现得简单粗暴。

7.什么会让你感到痛苦？

于一爽：如果路过寺庙，我都会进去，我没有祈求过什么事业爱情这种，我就是祈求健康，父母的，很多人的，我觉得我最承担不起的就是这种，生命中最脆弱的是生离死别。我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有一年圣诞节我问她在哪儿玩儿呢，她说陪床，她爸爸癌症晚期了，后来我看她朋友圈，她写——“或许我应该分分秒秒对待这段极为痛苦的时光”。当时我正在三里屯，人来人往特别热闹，可是我没有办法从这句话里出来了。我给她发短信说——“需要钱吗”。我害怕安慰别人，因为有些东西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就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8.听说你和父母的关系很好，可以谈谈你与父母的关系吗？

于一爽：就是他们很爱我吧。这种爱对他们来说是无条件的，但对我来说不是无条件的。我总想做一个独生子女的选题，我就是很真实地感觉这种压力，除非有一天可以无性繁殖了，否则人就都有这种压力。比如我对一个人好，我就对他构成了一种压力，甚至是绑架吧。但是完全无压力的关系有吗？至少我想象不到。我父亲很有本事的，所以我也经常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可能有这个原因。

9.确定要嫁人时，你在想什么？

于一爽：我想周末那个办事处开门吗？后来问了大仙，他几出几进，他说周日可以，我就周日去了，没什么人，等候的时候两队，好像都是离婚的，一队很冷漠，一队一直哭，主要是女的哭，也不是我们这种哭，她憋着，男的也不劝他。我当时不理解，现在有点儿理解了，他们应该有非离不可的理由,可也需要下决心。然后我们去找了一个叫张羞的朋友，可他不在家，我们敲了半天门。然后晚上去参加朋友的饭局，喝多了，我非要给他们结账……好像答非所问，可我总能想起那一天。我在想，我要和一个人共度余生，患难与共，而且我是一个这样的人。

10.你的作品很叛逆，为什么生活和事业都那么传统？

于一爽：韩东跟我说，不正常的人要过正常的生活，不过他说的时候我已经嫁人了，好像这句话也有语病。我就不是一个叛逆的人。

11.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于一爽：目前想生一个孩子，觉得是任务，是任务就应该完成，但是作为一个任务就压力很大。

12.最近在读什么书？

于一爽：因为工作要读一些书，我每天都要报文化类选题。这两天在读周有光，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好孤独啊，他的同代人死了，他的下代人甚至也死了，可他还活着，他的儿子上周去世了，可是他这周才知道。

其他读的，主要就是短篇小说。现在手上有一套纽约客的小说。我觉得很都市，我喜欢真正都市的东西。我能体会他的那个节奏。

13.你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于一爽：还在形成中……我是一个很摇摆的人，总是权衡利弊。其实，我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坚定一些。就像我爸爸跟我说的，去做，错了也做，错了也不要承认。我想起我小时候，因为上学迟到要被罚一周大扫除，我就说我不想做大扫除，然后只要一迟到，我爸爸掉头就给我送回家，因为我不想做大扫除嘛。

14.你认为怎样算活得有尊严、有价值？

于一爽：我不知道，我很少感受到那种没有尊严的时刻，可能是因为太自尊了，太爱惜自己了，所以真的没有那种经历。我觉得甚至可以封闭一点，封闭产生力量和你说的价值。

15.你怎么看别人给你贴上的诸如“80后”“美女作家”“叛逆青年”之类的标签？

于一爽：80后好老啊。其他的标签也不是我。我真的不叛逆，我有一点自己的性格，而且我觉得这种性格对别人是无害的。如果对别人有害，我可能会比较犹豫，因为我不想制造麻烦。其实还有更难听的标签呢，但人是不能被概括的。

16.你怎么看待叛逆？

于一爽：一条道走到黑。

17.你的爱情观是？

于一爽：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所有的三观都是爱情观，我是很喜欢谈恋爱的，喜欢别人的前提是别人先喜欢我吧，比较自尊也可以理解成比较自私，谈不上爱情观，与百人暧昧好还是与一人共度余生好呢。我也不知道。

18.你认为什么是浪漫？

于一爽：送花不算吧，因为我没被送过，只有一次，是公司做活动，最后剩下好多玫瑰，很高级的那种，一团一团的。我老板非让我拿走，我只好拿走，可是拿着它很不自在。是在三里屯，也不是情人节，然后终于找了个垃圾桶，扔了。还扔不进去，塞了好半天。我好像不吸引送花的男人。浪漫的时刻经历过很多，有些被我写进小说了，虽然我不觉得生活是写作的素材，那样好像对生活不尊重。

19.你怎么看待成功学？

于一爽：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我不觉得有什么成功学。承认自己卑微就是成功学吧。

20.写作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于一爽：当我越来越觉得要严肃对待它的时候，它所有的问题就都显现了，目前就是这种感觉，压力是有的。我觉得我有些条件是可以写作的吧，比如敏感、内向，对于生活来讲，是障碍，但是又让我获得了某种写作性格。

21.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于一爽：我不依靠写作挣钱，所以也可以说写作是业余爱好。我喜欢旅游。总在一个地方待着会觉得问题得不到解决，所以出发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虽然每次重新回到北京之后，整个人又掉进一种习惯里了。很多女人的爱好我觉得我都没有，不是很喜欢逛街，对吃东西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曹寇说看我小说就觉得我对吃不感兴趣，我没问他为什么。也不喜欢布置房间。更不喜欢和几个女人一起谈论怎么把握男人。所以要这么说的话，我是一个没什么事可做的人。我理科不好，可是我又喜欢去天文馆。

22.你最喜欢自己的什么特质？

于一爽：我总是喜欢炫耀智商，我测过，135好像是。（还有人说我这是在炫耀身高）。王干说我语言之间的跳跃就是我小说的情节，但是再这样着，我可能会写不下去。另外我比较自我解构吧，我本质上是一个自卑的人。杨葵说过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也是说我的小说，他说我写了一个男人哭，下一句就是可能眼睛进了沙子吧，又比如我写一个女人悲伤，然后下一句就是也可能是她在装吧。很奇怪，我甚至都不给作品中的男女多一些时间去哭啊悲伤啊，反正很不自信。另外我很善良。我害怕自己变成一个不善良的人。要是为了生存失去某些必要的品质，我觉得损失太大了。本版文/刘雅麒

采访手记

坐在咖啡厅一角，干净的短发，酷酷的刘海，柔和的声音，极快的语速，跳跃的思维。交谈中她不时摆弄着手中一根细细的深色咖啡吸管，一会儿把它纠缠在一起打一个结，一会儿把结解开，然后再反复，似乎内心潜藏着焦虑，显得没有安全感，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出口？

感到于一爽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她似乎一直在寻找一个表达的出口。

关注了她的微博，经常看到一些跳出常人思维的个性化的语句：

“我把你所有读过的书都读了一遍，以保证我是爱你的。”

“你尖叫的时候，我会帮你堵住耳朵。”

她苦笑自己擅长的东西并不喜欢，比如饭局之类。谈到成功学，她一脸不屑。谈到爱情问题时，说到自己的老公，她眼神里都是幸福。一个80后写作者，笔下文字被人称为是叛逆的，可是生活上，她却并不出格。她说，今年打算要一个孩子。

青春文学多是明媚的，而她写忧伤。但是她笔下的人物又不是彻底的悲伤，即便是写到人物流泪，她也会马上用“她的眼里可能是进沙子了吧”来解构。她说，她对自己不自信，笔下的人物也不自信。她们不希望换取别人的关注和同情，连彻底的悲伤都不敢。断裂，跳跃，语言大于结构，或许是她的文字特色。

一个80后的女作家，不以个性标榜，却以认真的写作者自居。她说，写作就是巨大的虚荣心和一场超级自恋。她很认真地对待写作这件事，比如花上一年时间来研究她小说的结构。

找不到出口，于是任何地方都是出口。无所谓个性，也无关叛逆，相信她笔下的文字，会为她表达和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