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三十年代, 电台、唱片给了粤曲一个无形、无边的舞台
2015年01月23日 03:05
来源:新快报
媒体人,《粤韵清音——广府说唱文学》作者。喜欢看戏,不太懂戏,也不算痴迷。因为钻得不深,所以有疏离感。没有匠气,只有欢喜。如同隔着河流看彼岸的华灯,和影影绰绰的风流人物。
原标题:上世纪二三十年代, 电台、唱片给了粤曲一个无形、无边的舞台
日期:[2015-01-23] 版次:[A42] 版名:[新文娱·文化·粤人情歌] 字体:【大中小】
■黑胶唱片,红线女《昭君出塞》
■黑胶唱片,林家声《宝玉怨婚》
■黑胶唱片,文千岁《宝莲灯》
■黑胶唱片,李香琴《西厢记》
■黑胶粤剧唱片
■何世荣弟子李广生,后为刘志光(钟哲平/摄)
■在兴盛时期,广播艺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图为上世纪60年代香港商业电台的艺员。
专栏作者·钟哲平
媒体人,《粤韵清音——广府说唱文学》作者。喜欢看戏,不太懂戏,也不算痴迷。因为钻得不深,所以有疏离感。没有匠气,只有欢喜。如同隔着河流看彼岸的华灯,和影影绰绰的风流人物。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出现广播电台。刚刚兴起的电台节目吸引观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播放粤曲唱片。
电波的传播给了粤曲一个无形、无边的舞台,唱片业迅速崛起,造就了一批新的明星。红伶们从害怕被电波“收走声音”,到争相灌录唱片。
那个时代,行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市场、凉茶铺,常常会听到收音机里传来的粤曲声,还有木屐声、卖花声……
听粤曲,饮凉茶,老广州生活
惠福西路的“百草堂”、宝华路口的“平安堂”、“安安”……这些不是药店的名字,而是上世纪50年代遍布广州街头的凉茶铺。从澳门回到广州的失明粤曲名家何世荣每晚在“安安”凉茶铺献唱。
当时的茶楼一盅茶售5分钱,有粤曲表演的时候就售一角一盅,其中的5分钱提成给歌者。凉茶铺的消费则比茶楼便宜些,市民花一角饮凉茶,就可以听一整晚。何世荣装扮洋气,带墨镜,穿西装,风度翩翩,唱腔迷人,风靡羊城。唱片公司为其录制了《唱广州》、《祭潇湘》、《今昔歌坛》、《怡红公子悼金钏》等曲目。许多失明人想拜何世荣为师,寻找谋生的出路。“安安”凉茶铺的老板央求何世荣收他的远房亲戚李广生为徒。李广生的母亲把家中的房子和田地变卖,到何世荣家中做佣人,并带着李广生一起住在何世荣家中。何世荣教李广生唱南音和拉高胡。李广生出师后,就到惠福西、宝华路、东堤一带的凉茶铺卖唱。李广生今年79岁,是越秀失明曲艺队的成员。他和队友莫若文、刘志光都是何世荣的弟子。他们是羊城最后的失明粤曲演唱家。
在何世荣及弟子们到凉茶铺献唱的年代,也有一些小凉茶铺请不起唱家现场演唱,或者地方太小没有凳子坐,这些小店就放一台收音机,只要扭开电台,随时都有粤曲悠扬之声。一些阔绰些的老板,则买一台留声机,可以随时播放粤曲唱片。老板在店门口挂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几点播放什么曲目,吸引顾客来听曲喝茶。凉茶一角一碗,陈皮梅和桂花榄一角三包。
粤剧名伶曾害怕被“收走”声音
早在清末民初,就有国外的唱片公司到广州和香港为粤剧艺人录制唱片。著名武生邝新华(1849年-1927年)饮头啖汤,录制了粤剧《甘露寺诉情》和《李密陈情》,使珍贵的清末粤剧艺人声音得以保存。1902年,英商谋得利公司到亚洲采风。1903年4月到达香港,在酒店设临时录音室,灌录粤剧粤曲唱片145张,当时的粤剧名伶公爷创、细伦、公脚亚保等都留下了录音。
但并不是人人对这些新鲜玩意都坦然接受的。如著名南音瞽师钟德(1860年-1929年)初初就不肯录音,他认为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可怕,会“收走”自己的声音,录完了,以后就唱不出来了。直到听说瞽姬桂妹录了唱片后平安无事,他才答应录音。录下了他经典的南音《今梦曲》。
还有一些名伶拒绝录音,是怕别人学会他们的唱腔。有了唱片以后,一首曲可以反复播放,这种全新的欣赏体验,的确使模仿、琢磨名伶唱腔变得容易了很多,也使得流派的传播更为广泛。
也有人不习惯用麦克风演唱,如白玉堂(1901年-1995年)。他发音极为讲究,喜欢用真声,抗拒麦克风,一对着麦克风就投入不了情绪,唱不出来。灌录唱片必须用麦克风收音的,白玉堂干脆就不录了,所以他留下的唱片很少。
唱片刚出现时,这些最红的名伶往往不屑于合作。唱片公司只好请一些二线的艺人去录音,电台和电影公司也有专门代唱粤曲的职业。
香港粤曲唱家钟云山,上世纪50年代在香港电台录制过大量广播粤剧,当时流行播放整出的粤剧录音,称为“长寿唱片”。钟云山录制过《情僧偷到潇湘馆》、《六月雪》、《玉堂春》、《海角红楼》、《牡丹亭惊梦》等,被称为“云山歌王”。
早期的粤语电影常有粤曲唱段,就需要专门为粤曲配音的代唱人。那时拍戏全是现场收音,乐队现场伴奏,十分考验代唱人的功力。著名粤语片代唱人梁碧玉学过古腔粤曲,韵味醇正,很受欢迎,比很多幕前演员还要红。
粤剧迷买碟偶尔会被“搵笨”
由于这些“代唱人”和踊跃录音的二线艺人迅速走红,一线红伶也坐不住了,纷纷“触电”灌录唱片,或争相上电台做节目。据著名广播人李我先生回忆:“早期的香港电台都是以音乐节目为主,其中有一个深受欢迎的特备音乐节目,是让民间乐社或音乐发烧友每周轮楼上电台表演,很多人为了一尝登‘台’出名的滋味,不惜千方百计找门路,甚至乎贴钱演出。这也难怪,因为当时香港的消闲场所极少,人们一般的时尚娱乐,就是到凉茶铺花一毫子买碗凉茶,听特备音乐节目的播出,所以能够上香港电台表演,对爱发明星梦的人而言,实是梦寐以求之事。也是跻身娱乐界的捷径,情况就如今天参加电视台的乜乜天才表演。”(《李我讲古》)
上世纪三十年代,香港电台成立唱片房,中文唱片藏量东南亚第一,其中粤曲藏量更是世界首位。
电台如此风行,广播艺员也是百里挑一。据李我介绍,以往电台招收广播艺员是很严格的,不能有懒音、乡音、“甩哑”,不能L音和N音不分,不能动词名词不分,如“宝藏”的“藏”,要读“撞”,不能读“床”。李我说:“在电台广播的讲述人,今昔相比之下,今的水平实在惨不忍睹,一切的发音大忌全犯上了,若以我当年的要求为准,他们可早已名落孙山,难为某些名咀还自鸣得意,以读错音为时尚,脸皮真是厚得可以。”
偶尔也会有“凑数”的产品。李我的家人就上过一次当。“话说家母是一名粤剧迷,为了常听粤曲,她特登买了一部狗仔唛牌的老爷唱机回家,就是那种大喇叭、手摇启动,有支大针咀的那种。那时香港已有唱片制作,较著名的有高亭、百代和鹤鸣唱片公司。有一次,她花了一元,买了一套三张,由高亭唱片公司出版的七十八转黑胶唱片,由千里驹和白驹荣合唱,名叫《危城鹣鲽》。我们以为唱片有三张六面之多,必定有排听,谁知唱片的第一面,竟全没歌唱,只得一大段报幕:‘现在由高亭公司灌录,由千里驹、白驹荣演唱的……,老倌……。音乐方面,上首……,二首……,头架……,喉管……,二弦……,三弦……。现在开始演唱。’把整出戏台前幕后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字,逐个逐个朗读出来,一说就是数分钟,好不容易听完后,以为快到戏肉,谁知刚好就要反碟(约七分钟一面),但反碟之后又是一大段打首板,如是一轮大锣大鼓的开场音乐,直播了大半只碟,那千里驹才千呼万唤始‘登场’,但唱不了半句,就戛然而止,何解?原来第一只碟已唱完,要换另一只碟。结果六面碟实得四面半有用,当真是揾笨之极!”(《李我讲古》)
这种做法,大概是当时常见的。尽管如此“揾笨”,李我仍觉得。“庆幸的是那唱片的质素确实不错,总算是也有所得。”可见时人听粤曲唱片之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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