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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故乡纪行


来源:羊城晚报

真实的梵高故居早已不存,而这个旧址确凿无疑,于今重建为纪念馆,也算不离其宗。穿过一楼往后,是一个满眼浓绿的院落。工作人员说,这个院子的位置应该原来就是属于梵高他们家的,但160多年过去,旧物已全不可考。我们走进旁边的餐厅,这里与一家精致的西餐厅并无二致,也没有急吼吼地四处标榜“梵高”的品牌。你若会意,便可看出墙纸图案选用的是梵高那幅略具日本风情的《开花的杏树》,但如果不知情,店家也已把画中标志性的艳蓝底色做旧做灰,归于怡人的平淡了。

原标题:梵高故乡纪行

少年梵高

兄弟雕像

教堂院子里的向日葵

梵高作品《向日葵》

津德尔特在梵高出生旧址上,修建的“梵高之家”纪念馆

□邓琼

1 在梵高出生的居所建起“梵高之家”

作为梵高大师的“铁粉”, 在荷兰我们除了参观位于首都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入住梵高酒店等等“粉丝标配”之余,还坚持要去到他的出生地,荷兰北布拉班特省的一个小小村镇——津德尔特。

从阿姆斯特丹出发,不过两小时车程(约128公里),就来津德尔特,这里已经靠近与比利时接壤的边境。进入村镇唯一的主街不过几百米,在村广场老市政厅的对面,可见两栋相连的砖红色三层楼房,这是一所在梵高出生的居所旧址上建起的小型纪念馆,大家都叫它“梵高之家”。

“梵高之家”一楼,一半已经改为餐厅,二楼陈列着一些关于梵高家族的介绍,同时也有后来的艺术家们以梵高的生活与艺术为题材创作的新作。

登上二楼,看到一张梵高少年时照片的放大版,占了整整一面墙,这张“少年梵高”,清晰可见他虽然目光已经初具了后期的执拗逼人,但似乎从服饰到发型都比人们所了解的更为光鲜考究。

真实的梵高故居早已不存,而这个旧址确凿无疑,于今重建为纪念馆,也算不离其宗。穿过一楼往后,是一个满眼浓绿的院落。工作人员说,这个院子的位置应该原来就是属于梵高他们家的,但160多年过去,旧物已全不可考。我们走进旁边的餐厅,这里与一家精致的西餐厅并无二致,也没有急吼吼地四处标榜“梵高”的品牌。你若会意,便可看出墙纸图案选用的是梵高那幅略具日本风情的《开花的杏树》,但如果不知情,店家也已把画中标志性的艳蓝底色做旧做灰,归于怡人的平淡了。

顺便提一句,不仅是此间,而且这一路上,不论旁近的市镇,还是进入津德尔特的入口,或者镇上的其他建筑,甚至近到与梵高家一墙之隔的那家鞋店,全没有惹眼地标注自己与大画家的“亲戚”或者“近邻”关系之举。只有“梵高之家”纪念馆在临街的门口,插着几面印有梵高那张少年头像的布旗,但要不是提前知道它的外观,一踩油门可能也就错过了。联想起咱国内各地对于各种伟人、名人、美人、官人故里的白热化争夺,我们不由为这种听任“名人资源”白白流失的做法感到有些“水土不服”。

2 一尊传递兄弟间生死交互情愫的雕像

我们仍想了解更多情况,于是询问了一下售票处的女孩,她一指里间说,有位同事也许能帮到你们。一瞥之下,一位身着红色T恤的中年男子正跟别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于是边挑选纪念品边等,可他一直在忙,我们也就萌生了去意。出门往右,就是一个街心广场,广场以一尊双人的青铜立像为中心,砖石铺地。青铜立像左侧,有一所带着围墙的宅院,里面的房屋有点怪,主体建筑是一栋十多米高、带着斜屋顶的砖红色房屋,除了有一扇木质拱门之外,竟然连玻璃窗都没有!

而那座雕像,连底座一共高约3米,是两位瘦高男士并肩静立,双手缠握的造型。他们与欧洲古城里随处可见的青铜人像有明显区别,是更现代抽象的构成,简单的外衣长裤,左边的男人连面目都一片混沌,右边的也只略略标识了五官而已。他们紧紧并肩站在一起,头挨着头,各自伸出身体外侧的那只手,到两人胸前中间交握在一起,如同共有一颗硕大可见的亲昵的心!而且,似乎是为了更突显这象征,艺术家竟将两人躯干的部分有意掏空出一个方块,裸呈着“双手同心”的连结。

雕像上的两人是梵高和他的弟弟提奥吗?正若有所思间,我们等待过的红T男士竟尾随而至,而且似乎向路人打听着什么。他竟然是在找我们吗?我们赶忙急步上前“现身”,他立马显出了满含着“找到了”的惊喜目光。

3 只有弟弟提奥知他、助他、支撑他

这正是我们此行最宝贵的“偶遇”——“梵高之家”的志愿者巴克先生。

“你的猜想没错,这就是文森特和他的弟弟提奥。”巴克先生的导游,就从我们观瞻了半天的青铜雕像说起。“文森特·梵高和提奥·梵高,这对兄弟之间的精神和情感联系,用什么方式来形容都不过分。以至于我们在这尊雕像中,也不愿意细分出他们中间谁是谁。文森特大提奥四岁,但他们是一体的。”

“梵高”其实是文森特和提奥兄弟俩共同的姓氏,由于后人将“梵高”作为大画家文森特·梵高行世的简称,为了阅读的方便,下面我们还是以梵高与提奥来称呼这两兄弟。

提奥在梵高的生活中无处不在,这不仅因为梵高除了在25岁之前在伦敦等地打工有些微薄收入外,剩下的12年时间,几乎所有的生活和绘画费用都来自当画商的提奥的资助。而且,在梵高短暂一生中几乎每一个隘口——当他不堪忍受海牙等地画廊推销的流俗以及爱情受挫而辞职返乡,当他满怀助贫访苦的宗教热忱却还是被解除了矿区助理传教士的职务,当他终于认定绘画为自己所余不过10年的生命之最高意义,当他写信呼告着“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伙食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了,我等待你能给我寄来10个法郎”、“哦,弟弟,我现在很希望多请些人体模特,那些石膏雕塑很难和真实的人体绘画相比,但我又没有钱请模特,不知道你能否多寄些钱来。我这么说真是羞于启齿,我知道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很多……”的时候,只有提奥知他、助他、支撑他。而当梵高终于在奥维尔的麦田里用左轮手枪如真似幻地结果了自己,又是提奥赶来,以温暖胸膛伴他离世。

然而,仅仅半年之后,这位守护天使也在愁病之中随兄长而去。梵高除了留给后世800多幅油画,上千幅素描、版画等作品,还有一笔巨大的文字财富——650多封写给弟弟提奥的信,这是当时只有一个人听到的寂寞喃语,在他身后却成为人们走进画坛巨匠梵高内心的必经之途。

“因此,津德尔特的人们觉得在梵高兄弟出生长大的地方建立这样一座雕像,再合适不过了。创作这雕像的是一位前苏联艺术家,他对梵高的理解令人赞赏。”巴克先生说。

4 一座正面只有门没有窗的教堂

“那你们愿意来看一看梵高的父亲梵高牧师服务的教堂吗?梵高兄弟姐妹小时候可是经常在这儿玩耍,周日也要做礼拜的哦!”

往侧面走了几步,巴克先生将我们引入刚才我发生过兴趣的那所斜屋顶建筑的宅院。原来,这就是梵高父亲服务的教堂。

巴克先生径直领我们来到了教堂侧院的墓地。在一块平铺在地的灰色大理石墓碑前,他狡黠地一笑,问道:“看看这石碑,你们发现了什么?”经过再三细细端详,发现第一行上刻的名字竟然一字不差地就是“VINCENT VAN GOGH”(文森特·梵高)。

众所周知,梵高的墓在法国的奥维尔,提奥后来也被葬在那里。那为何这儿,他们的故乡津德尔特会又出现一个“梵高之墓”呢?再往下看,墓主的生卒年份,只有一个简单的数字“1852”。

待我们看到此处,巴克先生才缓缓开口:“很奇怪吧?这也是不折不扣的‘文森特·梵高之墓’,1852既是他的生年,也是他的卒年。他就是梵高早夭的哥哥。

墓碑下躺着的是梵高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本打算把那个孩子取名为文森特·梵高。孩子的夭折让梵高的母亲安娜极大打击,因此,当她第二年又生下一个男孩时,为了纪念失去的长子,新生儿被冠上了与夭折的哥哥同样的名字。可怜的梵高,从一落地,就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

之后,梵高的三个妹妹及两个弟弟又接踵而至。无遮无拦的温厚母爱始终未能照耀到年幼的梵高,当他20年后回忆起忧郁的童年,在信中这样告诉提奥:“一颗发芽中的种子不该暴露在寒风中,但那就是我生命的初始情况。”

巴克先生接着说,梵高父亲希望梵高继承父业,可他最终还是投身宗教不成,选择了做一个困苦不得志的画家,而且永远离经叛道,与周围环境充满了不协调。梵高知道父亲的不满,也颇感辜负了父亲给自己长子的这个名字。“每个周日,他都要路过这个上面刻着自己名字的小小墓碑,一个内向的孩子会想些什么呢?无从知晓。”

转过头来,巴克先生开始介绍起这座简陋的小教堂。梵高父亲在津德尔特做牧师的年代,荷兰天主教与新教之间的矛盾相当剧烈。当时,新教强势,天主教弱势,在津德尔特这样的南部荒凉地区还有少量天主教的遗存。梵高神父正是这少数中的少数,他为穷苦劣势的天主教徒服务,而在这样沉重的宗教氛围下,也是日后梵高性格形成的一个渊源。

此时,巴克先生终于提到了我们对这座小教堂最初的困惑:为什么它朝外的正面墙上只有门没有窗?“这座教堂是1805年建成使用的,当时的政府向老百姓征收‘门窗税’,就是按照一所建筑物当街正面所设立的门和玻璃窗的数量来征税。这里的天主教徒生活穷困,他们只好除了留下进出必需的门,不再挖玻璃窗,以最大限度地避税。而在靠内街或背面的几侧,再留出窗户采光了。”

5 孤独梵高在故乡得到温暖的接纳

巴克先生领着我们在梵高父亲的教堂内院流连,院中小道边稀疏地种着些向日葵,令人浮想出百多年前一位天才画家对这类花株的偏爱。与教堂主体建筑相对,院内还有几幢砖砌的小屋,门窗的框漆作白色,清新可喜。巴克先生说,这里的屋舍庭院的看管、整理现在都由镇上学校的学生们义务完成,这是他们课余必修的一项工作。

至于那几幢小屋,常年都接待着从世界各地前来梵高出生地寻找灵感的艺术家。他们都可以在这个上帝的庇护之所安顿下来,食宿自便,或冥想,或出游,感应梵高的世界。“当艺术家们离开的时候,并不用额外向谁付费,他们只需要留下自己的一幅作品作为纪念,我们就很满足了。”巴克先生很是骄傲,他觉得,梵高的艺术是属于全人类的,他生前穷困落寞不为人理解,现在故乡人要善待这些与梵高共鸣的艺术家。

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巴克先生就这样陪着两个远来的异乡人,巧妙设问、四处指引,唯恐我们因时间不够而放弃继续探寻,唯恐梵高的童年和家乡在他的讲述中不够生动具细。而我们只有感慨,如果梵高在生前,也偶遇过、也享有着这样蓬勃的善意尊重,他的人生又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呢?

在梵高和提奥相继去世之后,提奥的遗孀乔安娜担负起了将两人合葬,整理文森特的作品和两人的收藏,向世人推介梵高的重任。1907年梵高的母亲去世,她活到了大儿子成名的那一天——她还为曾扔弃过他的画而懊悔。1927年乔安娜去世,此时《梵高书信集》已经出版,梵高的一生渐为全世界所知。

1978年乔安娜的儿子文森特·梵高(他与自己的伯父同名)去世,他生前看到了1973年荷兰政府建成阿姆斯特丹国立梵高美术馆,永久珍藏画家的作品和书信,前来参观的游客每年数以万计(这个数字而今已增至数百万)……在身后100年时间里,梵高迅速赢得了全世界。

但最令我感慨的是,在梵高家乡,巴克先生同那里百年不变的向日葵、鸢尾花、雏菊、麦田、树木、教堂、街道一样,以朴实无华而又饱含热忱的存在,来对孤独的“荷兰之子”梵高作永恒的温暖接纳。

邓琼

标签:美术馆 素描 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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