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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厂老人曾繁城: 上班拉汽笛,几站路都听得到


来源:重庆晨报

但上班就有点远了。早班最苦,6点上班,5点过就要起来,收拾、吃饭、赶路,“到6点,厂里头就拉‘未时’了,就是汽笛,天没亮,就拉了,呜呜,早上6点,中午11点半,下午1点和5点半,都要拉一次。每次起码拉2分钟”。汽笛声覆盖建设厂几万人的厂区和家属区,从袁家岗到天鹅堡蛋,也就是现在杨家坪直港大道拐弯处,都听得到。文革开始,上班汽笛就换成放红歌了。

原标题:建设厂老人曾繁城: 上班拉汽笛,几站路都听得到

1950年代曾繁城进厂时的建设厂大门。

曾繁城近照

开栏语:“城与人”专栏从本周开始推出“大厂往事”系列。大厂及其产业工人曾经遍布山城,是重庆当代文化史上非常独特的城市记忆,也属于国家和民间最有意思的人文风景。在大厂纷纷变成小区的今天,我们打捞大厂1950-1970黄金时代的故事,既是怀旧,也是向曾构成重庆城市脊梁的大厂地理和人群致敬。

79岁的曾繁城家住谢家湾劳动三村,街对面是他工作过42年的大厂,现已变成一个巨型小区。1953年,这位江津小伙子20岁,在江北茅溪兵器工业部214技校车工专业毕业,进“一号信箱”建设机床厂当车工。7年以后,1960年,在生产弹道测具的61车间当工会主席。其后,曾任木工枪托车间书记、厂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管知青工作,1973年任厂工会副主席直到1995年退休。他还是一位楹联高手,退休后他去新厂区参观,看到这个曾生产“汉阳造”老马枪的百年老厂,已能推出一枪制敌的高精狙击步枪,欣然撰联:“百载蹄痕,长驱直入声光电,九天日影,大气能容海陆空”。

汽笛

由于两年技校学龄可抵工龄,曾繁城进厂就是二级工,工资38元。他们工作时间是三班倒,一个班要轮一周才换。最早他住厂里单工宿舍,上班很近;婚后住在厂外民主6村16.4平方米的家里,一室一厨,厨房4平方米。

但上班就有点远了。早班最苦,6点上班,5点过就要起来,收拾、吃饭、赶路,“到6点,厂里头就拉‘未时’了,就是汽笛,天没亮,就拉了,呜呜,早上6点,中午11点半,下午1点和5点半,都要拉一次。每次起码拉2分钟”。汽笛声覆盖建设厂几万人的厂区和家属区,从袁家岗到天鹅堡蛋,也就是现在杨家坪直港大道拐弯处,都听得到。文革开始,上班汽笛就换成放红歌了。

原来也听到过重庆民间称拉汽笛和警报叫拉“未时”,但一直不清楚是哪两个字,问曾繁城,他也不晓得。我忽发奇想,民间读音,有时要么很古,要么很洋,这个“未时”是不是“汽笛”和“警报”的英语读音哟?回家一查,英语“鸣汽笛、笛声、尖厉高音的啭鸣声”的读音,果然是whistle['w:sl]。

“6点拉‘未时’,就是我们上岗的时间了,你赶到厂里饭堂吃稀饭、馒头,就得在6点之前吃完,迟到是要扣钱的,但当时大家都守规矩,生怕迟到,怕别人说起不好听。”

食堂早餐稀饭、馒头,午餐和晚餐有甲、乙、丙三样菜,“甲菜1角6分钱一份,回锅肉、炒肉丝这些;丙菜1角2,就是菜里面见点肉渣渣,丙菜8分一份,就是全素的了。另外,还有4分钱的咸菜。”

他们就是吃着这样的伙食,制造国之重器——1956式半自动步枪。从1962年中印战争、1959年—1975年美越战争到1979年中越战争,“建设造”1956式半自动步枪都大出风头,被军工、军人和军迷昵称为“56半”,是我军第一款制式装备的步兵单人武器,其杀伤力不仅在火力和刺刀,还有枪托。

枪托

我想不到,建设厂这种大兵工厂最大的车间居然是木工车间。木工车间又下分木托和木箱两个车间。木箱是军品包装箱,木托就是56半的枪托。曾主席说:“我们进的料,圆木少,都已经解成木板了,是核桃木,茶色的,木纹很漂亮,手感很沉,不裂纹。”

仿苏制CKC式半自动卡宾枪的56半,全枪不装弹重3.85公斤,看上去有一大半都是木质枪托。经过选料、刨削、蒸煮、风干、打磨、浸油、防腐、上漆等工序,一个枪托才完成。

“由于是木工车间,怕失火,就建在厂里有点偏的地方,和其他车间隔得较远,大约要走20分钟,回家要走半个多小时,在鹅公岩边上,岩下面就是铁路和河边。”

中午回家吃饭或到食堂吃饭难得走,工人就自带米菜,车间的锅炉有的是蒸气,就各自蒸饭热菜。午餐是最闹热的,你撮一筷子我的泡豇豆炒肉末,我拈一坨你的红烧肉,工友之间,其乐融融。“我在木工车间那段时间,是最愉快的。它不像大厂区,车间隔得近,你来我往,消息互通;它相对封闭,职工很纯朴。”木工车间的地面特征是渣渣不刺人,所以工人们有时打起光脚板干活,这在其他车间是绝不可能的。消防池里,工人还养了鱼,鱼儿和大家都很安静。

“做枪托的飞边、刨花、锯末,都在一个露天小院堆起,平时锁得梆梆紧。半年左右,我们就发一次柴火票,全厂车间轮流发票,得到票的,就背起背篼来背一背柴火回去,当时都烧煤烧柴,也算是厂头职工的一种福利。”

厂里有一些川北老转,就是来自川北农村的转业军人,很会过日子。他们背柴的时候,就选一些二指宽的条条,拿回去拼成木板,做成小板凳,刷了漆,拿去卖。“这种枪托废料木条条,我也拼起来做过两口箱子,准备给娃儿上山下乡当知青用。”

知青

1972年,曾繁城兼管厂里的知青工作。建设厂和空压厂的子弟,走的是资阳和乐至两个县。他们还作为带队干部,去到县上蹲点为厂里的知青子弟保驾护航。“每个乡和公社都有带队干部,一般的问题,他们就搁平了,他们搞不定的,就来找我。”

在农村处理问题,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当时资阳县的一把手李书记,曾是四川省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赵昌璧(后来曾任国家公安部部长)的秘书,“我的办公室就在县委,离他很近,经常碰到,我向他反映知青问题,很方便。我一下去解决问题,就‘抬天子压诸侯’,我不说我对这个事有啥子意见,我只说李书记对这个事情是怎么讲的。”

有一次,南津区一个建设厂的女知青屋头的东西和粮食遭偷完了。“我下去,就对区里、乡里、大队的人说,李书记说,要立即去现场,看有什么困难,要尽快解决。下面各级干部一看,恁个小个事情,你能见到李书记,他还恁个重视,马上就跑转了。”

那个女知青,厂里一个工人的女儿,正惊魂未定,见到爸爸厂里的干部来了,一下子就像见到家人一样。后来知青陆续招工返城,建设厂下去的知青,95%的都通过招工、顶替、病退等方式,回到父母的厂里,有的就站在从前父母的岗位上,车钳铣刨磨,吊儿啷当的,就当电工,都成了新一代军工。文/马拉

图/邓琴、马拉

标签:干部 学龄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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