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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欠的,她已用命偿还


来源:北京青年报

麦琪去世后,悉尼的文友联系上了在中国大陆的刘湛秋。湛秋说,麦琪走的那天晚上,给他发过短信,感觉还好,说什么痛苦都没有。但就是那天夜里,她却走了。湛秋说,短期内他不会来澳洲。麦琪的事不要过分张扬。麦琪说过,她愿意一个人静静地走。

原标题:她欠的,她已用命偿还

谢烨(左一)顾城与英儿

英儿著作

英儿著作

刘湛秋与英儿

逝者英儿,原名李英,笔名麦琪,1963年出生于北京,198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诗人、作家,著有小说《魂断激流岛》、《爱情伊妹儿》,散文集《倾情人生》等。1990年夏赴新西兰奥克兰激流岛,1992年底赴澳大利亚悉尼。2014年1月8日因病于悉尼去世,终年50岁。8月,随着英儿离世的消息在微信圈悄然传播,英儿以死之名重归人们的视野。

英儿其人

21年前,诗人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砍杀妻子谢烨后自杀,在中国文坛引发巨大的轰动。作为这起悲剧的当事人,英儿有逃脱不掉的干系,并至死备受舆论的谴责和非议。

1986年,还在读大学的英儿爱上了当时《诗刊》的副主编、诗人刘湛秋。也是这一年,在昌平诗会上,英儿与顾城相识。

1988年初,顾城与谢烨前往新西兰,两年多后,在他们的经济资助下,英儿也来到新西兰激流岛,与顾城夫妇一起生活,并上演了一段畸形的三人之恋。顾城与谢烨还因此合著了小说《英儿》。

后来英儿与50岁的澳大利亚人约翰结婚,前往澳大利亚。而谢烨也爱上了居住在德国的“大鱼”,意欲离开顾城。1993年10月8日,在“大鱼”即将抵达新西兰时,顾城与谢烨发生冲突,顾城杀妻后自杀。

被指为“第三者”和“祸根”的英儿从此隐居悉尼,极少回国。她与澳大利亚人婚后不久离婚,又与诗人刘湛秋复合,但两人商定“只结合不结婚”。

2002年,英儿出版了纪实小说《爱情伊妹儿》,将她与刘湛秋的爱情故事和盘托出,不料引起读者的强烈反应,以致她不得不发表了《致新浪网网民的一封公开信》。在信中她说:“我非常感谢新浪网所引起的这场恶骂,实际上这些谩骂声把我骂清醒了,突然梦醒一样地意识到,《英儿》一书所给我一生的名誉带来的伤害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此刻,我无意于再道长说短,只能毁誉由之……”

今年1月,50岁的英儿在悉尼孤单离世,刘湛秋并未伴其身边。至此,盘亘纠缠了20余年的恩怨,随着三位当事者的离世,最终尘埃落定。

心灵之旅已经结束

◎何与怀

今年1月8日,李英,后来情人顾城口里叫的英儿,后来自称麦琪,刚过五十岁,去世了,在悉尼一间医院,一个人,静静地,轻轻地,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骨灰葬在悉尼东面近海的陵园(Eastern Suburbs Memorial Park,12 Military Road, Matraville),墓碑上刻着如下文字:

LI YING 麦琪,中国诗人、作家刘湛秋的爱妻,一段美丽、快乐的心灵之旅已经结束。一个带着所有的理解和认知飞向来世的自由的灵魂。你是如此的为人所爱。于2014年1月8日幸福地平静地离世,享年五十岁。

三年多前她患了鼻咽癌,身体消瘦得像一张薄纸

麦琪去世后,悉尼的文友联系上了在中国大陆的刘湛秋。湛秋说,麦琪走的那天晚上,给他发过短信,感觉还好,说什么痛苦都没有。但就是那天夜里,她却走了。湛秋说,短期内他不会来澳洲。麦琪的事不要过分张扬。麦琪说过,她愿意一个人静静地走。

麦琪去世前三年多,患了鼻咽癌,一天比一天严重,脸部变形了,身体消瘦得像一阵风也能吹得起的一张薄纸。她又回到二十年前来到悉尼后的最初八年里的状态,不见任何外人,特别是华人。他们拒绝西医治疗,也谈不上认真求救于中医,一直多是靠两人自己所琢磨的所谓食疗。我们几个朋友,只有担忧的份,什么也帮不了。去年悉尼朋友在北京,曾给湛秋打过电话,得知只是他一个人在中国。回来后大家一起议论,都觉得非常奇怪,甚至认为麦琪也许那时已经不在了。

对麦琪去世,我们几个悉尼的文友的确早有思想准备。但这个样子的走法,还是相当意外。一种莫名的凄凉袭上心头。

顾城也不管我信不信,说麦琪的诗写得比他还好

我第一次知道麦琪这个人,是1988年,是通过顾城之口;而我和顾城的认识,则是通过新西兰奥克兰大学亚洲语言文学系系主任闵福德教授。此年1月中旬,应闵福德教授的邀请,顾城在夫人谢烨的陪同下,以工作签证身份来到系里任课,任期一年。

我当时在亚语系攻读博士学位已经好几年,开头是全职博士生,终日研究课题撰写论文;两年后改为半工半读,在亚语系里为学生上些课,其中一门就是协助顾城为硕士班上中国文化课,因此我连同家人很快都和顾城、谢烨稔熟起来。记得他们的儿子木耳(Samuel)出生以后还是我陪同去有关部门办理证件之类。

那天顾城、谢烨第一次来到系里,和我们见面,最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顾城谈到北京生活和诗坛时就提到麦琪(当时是用“李英”的原名),说是他的好朋友,在《诗刊》工作。顾城也不管我信不信,说麦琪的诗写得比他还好,谢烨在旁边也不住地帮腔。也许是顾城后来不断游说起作用,闵福德教授决定邀请麦琪来新西兰。他让我翻译一封邀请信,请麦琪参加1989年11月在新西兰南岛基督城举行的一个中国文学研讨会。不料几个月之后,中国发生了“六四”事件,研讨会取消。后来系里也发生很大变化,闵福德教授生了一场大病后不久,也辞职远走法国南部一个小城专事《聊斋》的翻译。麦琪后来于1990年7月来新西兰,是顾城、谢烨出的钱请的,算是私人旅游

我在1992年11月离开奥克兰大学,后来在新加坡工作了两年,再后来到悉尼工作并定居下来。我是在悉尼见到麦琪,这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而期间更发生了许多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发生在1993年10月8日的顾城砍杀妻子谢烨然后上吊自杀事件。而这一切麦琪逃不了干系,虽然事件发生时她已经和澳洲西人男友离开了奥克兰到了澳大利亚的悉尼。

她像受惊的小鸟,声音低微,难得发笑,即使笑起来决不敞开

她写《爱情伊妹儿》就是为了改正在《英儿》里的“污名”

《爱情伊妹儿》出版后,一时洛阳纸贵。毋庸讳言,不少人争读《爱情伊妹儿》是猎奇心理,抱着这个念头——“顾城遗作《英儿》因英儿的《爱情伊妹儿》得到缀续”。而这,正是最令麦琪痛心疾首。她写《爱情伊妹儿》就是为了改正在《英儿》里的“污名”,希望时间能使传说中的“英儿”成长为一个具有着独立人格与独立情感的“麦琪”。

这位麦琪,在其后的岁月里,与刘湛秋可谓相依为命。特别是大概十年前,刘湛秋中风,得到麦琪悉心照料,恢复得很好。可是很不幸,麦琪后来自己也病倒了。

去年最后两个月,中国文化圈的一些人士为纪念顾城去世二十周年,相当热闹了一阵子。看来大家着重肯定顾城的天才,因而也降低对他杀妻的谴责;麦琪则被不少人认定是罪魁祸首。现在麦琪也去世了。刚好我和顾城、谢烨、麦琪、刘湛秋均算熟悉,几十年里,他们四人之间复杂曲折的爱恨情仇,以及朦胧诗天才顾城短促的以悲剧收场的一生,一幕一幕在脑海里掠过。真是悲伤的朦胧啊——就让我用《悲伤的朦胧》作题,完成我要撰写的关于他们四人的长篇报告文学吧。

尽管有许多的不解、纷争和遗憾,现在,且让安息者安息。

(本文作者为悉尼华文作家协会荣誉会长)

麦琪在悉尼隐居了八年,才在悉尼文坛公开露面,让多年来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本地作家、诗人同行们第一次亲睹芳容。那是2002年3月10日,在悉尼市中心“文华社”,悉尼作家协会为她的长篇小说《爱情伊妹儿》举行新书发布会。

1963年出生于北京的这位女人,现在自称为“麦琪”,即将四十岁,已不再年轻了,又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早年那副清纯样子已了无踪影。她像受惊的小鸟,声音低微,难得发笑,即使笑起来决不敞开,或者更多的是让人无法忽略的苦涩。在发布会上,她的发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陪同麦琪出席发布会的刘湛秋,更是尽量不引人注目。倒是当时的悉尼华文作家协会会长黄雍廉先生热情地朗诵了他为麦琪写的一首诗《爱的歌声》,其诗不单单是赞颂她的作品,更是赞颂她“心灵中永不熄灭的火种”。

黄会长早些时候更为刘湛秋和麦琪写了一首诗,题为《万缕情思系海涛》,极其缠绵婉转,亲切动人。这首诗的副标题是“迎诗人刘湛秋雪梨寻梦访友”。所谓“访友”,就是“万里南飞”来与麦琪相会续梦,“一如一位朝圣的使者”。

此诗写作之时,麦琪虽然已在悉尼居住了好几年,但并不为外界知道;他们的悉尼相会,多少是带有秘密性质的小心翼翼的安排。而黄雍廉会长从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毫无保留地给他们两人以极大的同情、相助与赞美,并把他真诚的友情铭刻在华美的诗章中。这位来自台湾的诗人本身很富有浪漫气质,非常热情,又讲义气,对他们两位异常曲折的爱情故事后面那个巨大的悲剧虽有所闻,但不明底细,而且看来完全不打算探究这场悲剧的前因后果。

其实,根据麦琪的回忆,起码刘湛秋第一次到悉尼与她相见时,其情景并不美丽。这是1994年的1月,刘在悉尼一共住了一个月,可是他们只见了四次面。正如《爱情伊妹儿》说的,“重逢的故事很多,没有一个故事是这样麻木的……我的记忆里那一刻的阳光是苍白无力的。”

李英——英儿——麦琪的宿命

◎施国英

上周,有朋友的朋友去悉尼某墓园买墓地,意外发现了英儿的墓碑,拍了照片,朋友用微信传给我,我又传到朋友圈,大洋传媒的冯总便嘱我写篇文章。

英儿并不喜欢别人叫她英儿,尤其反感把她和顾城笔下的“英儿”画上等号。可是,在公众眼里,她就是英儿,这是她无法逃避的宿命。

大约3年以前,我听说她患了鼻咽癌,而且查出来时就已经是晚期。又听说她拒绝西医治疗,也就是手术化疗之类,说自己宁死也不要经历那些。我猜想她是一个唯美的人,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目全非。

最初,只有圈内的极少数人知道她生病了,她似乎一直想保密这件事。从她确诊病情开始,她就几乎不再见任何人,也不希望朋友打电话给她。听说,她主要是靠喝中药治疗,刘湛秋在陪伴照顾她。

初见英儿是10多年前,她隐居8年后在悉尼唐人街出席她的新书发布会。她给我简单、清爽的感觉。当时场上有几个老男人似乎很热衷老牛吃嫩草的话题,她也不恼,始终浅浅地微笑着。

随后,悉尼有家华文报纸讨论英儿复出的话题,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只有我认为她是“无辜的第三者”。激流岛上所谓女儿国里的齐人之福,明显是顾城和谢烨共同设计的一个局,或者换个诗意的说法,他们玩了一把行为艺术,李英只是“被第三者”了。顾城写的小说《英儿》,署名却是他们夫妇两人的名字,的确,这是他们共同身体力行完成的作品。

我无意指责谢烨,伟大如波伏娃这样的女权主义者,都曾经给萨特拉皮条,把年轻的女学生送给他。小家碧玉型的谢烨,脆弱的神经诗人顾城,最终把游戏玩砸了。

我最后一次见李英大概是五六年前,在文学评论家郜元宝家偶遇她和刘湛秋。那时,他们正准备回国,而且是打算回国长住的那种。之前,刘诗人好像中风过一次,好在之后完全恢复痊愈了。已经七十来岁的刘很想叶落归根,说是要回安徽老家去定居。

刘诗人滔滔不绝,李英很安静,一如既往,在一旁浅浅地微笑着。我问她也一起去安徽吗?她回答是,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我当时心想,他这个年纪的人要叶落归根可以理解,可她还那么年轻,他们毕竟相差了28岁。

他们回国定居的计划似乎未能继续,回去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回到了悉尼。

得知李英生病的消息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知情的朋友关于她的情况,其间我也见过一次刘诗人,因为有很多人在场,也没多说李英的事。

这些年,我周围有些亲朋好友从他们确诊癌症晚期到去世的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相比之下,李英算是坚持得比较久的人,她挺过两年以上的时间。

大概一年多前,有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英儿第二天要回北京。我觉得她可能时日不多了,也许真的要叶落归根了。

今年年初,另一位朋友给我发了一个电邮,告知英儿去世了。后来我又确认,她离世的地点在悉尼。

圈内的朋友听闻英儿去世的消息后,最常发的感慨诸如此类,可怜的英儿,这辈子都没过上安稳的日子;命运坎坷;真不幸等等。

坦率地说,这些感慨多少包含着对刘湛秋的不认可。曾经有朋友看了麦琪写给刘的情书合集《爱情伊妹儿》后非常生气,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太不公平了。一般的老少配,通常是老的比较迁就小的,可在他们的关系中,李英一直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刘诗人常说英子是很单纯的人,这一点我非常相信。

当年23岁的文艺女青年,一见钟情爱上有家庭的刘诗人,她也因此而饱受争议。可我用脚趾头就能想到——当然是通过字里行间的捕捉,英子应该只是当年风流的刘诗人多位情人中的一个,而且还是不那么重要的一个。所以指责英儿破坏别人家庭那都是胡扯。

英儿这一辈子,都在和活得非常自我乃至自私的诗人们纠缠,也许这真的就是她的宿命。不过又也许,她对刘诗人的无怨无悔非外人能理解。刘能陪她走完最后一段生命之路,也算是回馈了她不寻常的爱情。

英儿应该属于盖棺尚未定论的人,关于她的争论也许还会继续下去。她最后选择安静、低调且有尊严地死去,愿她在另一个世界不再遭遇误解与仇恨,获得快乐和安稳。

(本文作者曾担任上海《文汇报》编辑,1989年底移居澳洲,自由撰稿人。本文转载自澳洲《大洋时报》)

标签:朦胧诗 诗坛 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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