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刘雪庵:战歌和“黄歌”,都是他的歌……


来源:重庆晨报

上周“城与人”专栏《名曲,原来是重庆人写的》,说了诞生于1936年并流传至今的流行金曲《何日君再来》,出自重庆铜梁籍音乐大师刘雪庵之手。据长篇传记小说《何日君再来———刘雪庵传》的作者———铜梁作家李明忠考证,这首曾被污为“汉奸歌曲”和“色情歌曲”的老歌,实为刘雪庵献给早逝的初恋女友的恋曲。今天,我们讲一讲他抗战时在重庆的故事和1949年后的遭遇。

刘雪庵(左1)与郭沫若、于立群(左2、3)夫妇1940年间在重庆张家花园。

上周“城与人”专栏《名曲,原来是重庆人写的》,说了诞生于1936年并流传至今的流行金曲《何日君再来》,出自重庆铜梁籍音乐大师刘雪庵之手。据长篇传记小说《何日君再来———刘雪庵传》的作者———铜梁作家李明忠考证,这首曾被污为“汉奸歌曲”和“色情歌曲”的老歌,实为刘雪庵献给早逝的初恋女友的恋曲。今天,我们讲一讲他抗战时在重庆的故事和1949年后的遭遇。

战歌

1937年4月,32岁的刘雪庵在上海滩以一曲《何日君再来》名动江湖,万家传唱。4个月后,史称“淞沪抗战”的813事变,日军的枪炮声打断了《何日君再来》的浅斟低唱。真是“好景不常在”,悲愤的作曲家风格突变。

两个月后,刘雪庵自费创办了全国唯一的、专发抗战歌曲的《战歌》周刊。一个月后的11月12日,上海沦陷,刘雪庵带着《战歌》辗转武汉,最后到重庆,落脚七星岗通远门外康宁路10号。

在重庆,刘雪庵是郭沫若挂帅的第三厅挂少将军衔的音乐家,军衔超过后来被誉为人民音乐家的冼星海,冼星海挂的是上校衔。刘雪庵在上海写成的《长城谣》此时已传遍全国,虽然曾被冼星海批评含有“伤感情调”。

1942年4月,郭沫若的《屈原》在国泰大剧院公映。李明忠说:“这个戏是诗剧,音乐好,烘云托月,就可以把场面撑起,就怕没有音乐或音乐不好,导演陈鲤庭担心,演起来就留不住观众。”郭沫若拉刘雪庵给《屈原》全剧作曲,但只给他三天时间。最终,《屈原》作曲成了刘雪庵的杰作。

刘雪庵把自己写的《离家》、《上前线》和张寒晖的《松花江上》,合成“流亡三部曲”,和他的《长城谣》以及根据古曲为岳飞配乐的《满江红》,构成抗战时国民音乐生活最家常的菜单。

但战歌虽响,还是没能完全盖过《何日君再来》的低音,“好花不常开”开始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刘雪庵。李明忠说:“1939年,《何日君再来》就流传到日本去了。日本女歌手渡边浜子后来到中国劳军,带着日本陆军部的心战武器《何日君再来》,在正面战场用中文版对我军放送,把‘何日君再来’改为‘贺日军再来’,还把‘贺’字唱得很重。日军轰炸重庆,还空投这首歌的歌谱和唱片,作为对华心战的软性武器。蒋介石动了雷霆怒,把这首歌打成淫靡颓废,麻醉同胞的汉奸歌曲,下令全国禁唱。”

奇怪的是,李香兰在上海兰心剧院唱这首歌,也惹下麻烦。李明忠说:“李香兰唱这首歌的时候,穿一身红旗袍,身后是蓝幕布。上海工部局的警察一看,这不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效果吗?‘何日君再来’的‘君’,就是‘军’,这不是想国军早日打回上海吗。所以,在上海,作为抗日歌曲,这首歌曾被日本占领军禁唱。”

1949年,国军空军司令周志柔、海军司令桂永清,都劝曾为空军和海军写过军歌的刘雪庵去台湾,飞机轮船随他挑,刘雪庵决定留在了大陆。

黄歌

1949年后的音乐界,暗流着学院派和窑洞派、国统区派和解放区派的矛盾,当然,话语权显然把持在窑洞派和解放区派手里。李明忠说:“他心里明白,和同时代的音乐家比,他没有聂耳、冼星海的红色背景,没有老同学贺绿汀在新四军工作的经历,也没有瞎子阿炳的平民色彩。他写过被敌人利用的《何日君再来》,又成了学院派的代表人物,就成了一条苦瓜。”

他在报上按主旋律话语骂自己写过黄色歌曲,毒害人民。在苏南文教学院,他成了一个政治疯子,要求给自己涨工资,引来同事不满;李明忠说:“他给学生补课,要他们唱红歌,学生不满,就齐唱‘好花不常开’,唱得他心惊胆战,马上求饶,不要唱了,不要唱了。”

他从前写的《红豆词》,在主流音乐评论家眼中,完全是黄歌。1954年在北京中国音乐家协会工作、后在四川音乐学院任教的音乐理论家杨琦教授,在其音乐文集《在音乐战线上》有这样的段子:“《红豆词》……更还有呀、呀、呀的尖叫,简直就是猫在叫春,情欲升起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还故意写得流利而哀婉,简直就是窑姐十八摸,极尽肉麻之能事,非常下作和肮脏。”最后一句话更让刘雪庵崩溃。

1966年文革爆发,“反动歌曲”、“黄色歌曲”、“汉奸歌曲”的污水再次打湿《何日君再来》。刘雪庵被红卫兵毒打,他的夫人乔景云眼看丈夫就要被活活打死了,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遭打得子宫破裂,后死于下放的农场。

遗产

1978年,刘雪庵平反,但处境依然十分悲凉。据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倪瑞霖回忆:“他每天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椅子上挖了一个洞下面放马桶,椅子两个扶手中间用一根木棍挡着以免他摔下来。扶手上挂着几个馒头,饿了就啃两口……”。

1980年代初,台湾那边的邓丽君唱的《何日君再来》在大陆传开,大陆青年第一次听到了“靡靡之音”,但老同志们听不惯。1984年,中国音协老大吕骥先生在当年文代会上怒斥“《何日君再来》这样的汉奸歌曲沉渣泛起”。刘雪庵坐在会场下面,周身发抖,他儿子抱住他,把他扶回家,他回去就失明了。

后来,《何日君再来》再次被禁。1980年,北京晚报展开《何日君再来》大讨论,很多读者站在刘雪庵一边,但这并不妨碍写过《歌唱祖国》的老音乐家刘帜,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是什么样的歌》,骂它宣扬色情,瓦解斗志。

1980年9月23日,北京晚报主办的新星演唱会在首体开唱,邓拓的儿子邓壮搞了一张票,请刘雪庵坐在贵宾席上。这是轻歌曼舞的郑绪岚、苏小明成名的晚上,“靡靡之音”回来了。她们根本不知道,台下观众之中,有一个“靡靡之音”的鼻祖,一个九死一生的老人,一直在流泪。李明忠说:“年轻人唱的什么他听不清楚了,也看不到,但他们歌声中那种流行歌曲的味道,他太熟悉了,他兴奋,大小便失禁,屙了一裤兜儿。”

1985年,刘雪庵在北京去世,1992年,他的《长城谣》被收入第一批“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何日君再来》后来也被收入了,成为跟《义勇军进行曲》一样的中国最优秀的音乐遗产。

图/郭平英(郭沫若之女)

标签:音乐 音乐界 古曲

凤凰资讯官方微信

0
凤凰新闻 天天有料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