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走,跟我到小冷去!
2009年11月05日 16:46 】 【打印共有评论0

争吵

在黯淡的街道绕了许久,总算找到了我们的旅馆。没有招牌,没有霓虹灯,没有广告,只是这么一栋大宅,立在黑暗的街头。

按铃。

来开门的女主人,笑靥迎人。五十多岁的肥满身躯,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很让人担心地在前引路。楼梯的扶手上还遮着施工用的塑胶布,整个房子弥漫着新漆的气味。室内装潢以黑白为基调,配上诡谲的隐藏式灯光设计,一派后现代风格——这是晦暗颓倒的小冷吗?

小房间里头的布置,像任何最讲究的柏林、巴黎、伦敦或纽约的旅馆,可是,女主人抱歉地说,这一间的浴室抽风机还没装上,因为供货来不及。那一间,什么都齐了,唉,就是没有门。门板嘛,就搁在走廊上,还没装上去,您不知道呀,小冷镇到处都在施工,工人赶场似的一天奔跑好几个工地,今天下午,这门还没装上,工人就被人抢走了。

我的房间很好,有门,浴室里有抽风机,墙上贴着美丽的粉红色壁纸,床头小柜上搁着两颗包装精巧的糖。

躺下来之后,发现天花板上缺了好大一块。

女主人打开一瓶香槟酒,殷勤地斟在我的酒杯里。

“这栋房子,是我家祖产。共产党来了,而且看样子不走了,我们全家就逃了,逃到西德。”

一个女人伸头进厨房里来,“克莉斯汀,三号房间的枕头套颜色不配呀,红色的都到哪去了?”

女主人想了想,说:“大概在楼下洗衣间,你去看看。”

“我妹妹!”克莉斯汀回头解释,“我们一块儿经营这个。”

“这个房子,就变成了警察宿舍,上上下下住了好几户人家。做梦也没想到,过了四十年,有这么统一的一天!”

我们举杯相碰,水晶杯声音像高音阶的钢琴响。

“我就从柏林回到小冷,向镇公所要回祖产。”

门铃响,克莉斯汀的妹妹带进来一个客人。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面容憔悴,但是眼睛透着精干,一股不服输的神情。

“一块儿坐坐吧!”女主人取出另一只酒杯,“考夫曼太太!四十年前我们一起读中学的,现在是邻居。”

考夫曼太太对我点头微笑。克莉斯汀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继续说:

“在自己的老家建设投资,当然有些感情因素在,可是累呀!所有的材料都要从西方来,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整个德东都在动工,所有材料供不应求,缺三缺四的……幸好工人都还很合作,我特别拜托他们:广告已经作出去了,客人就要上门了,他们是满打拼的,倒是那些雇主,哇,神气得很,对工人颐指气使的,工人也都不敢说话,有时候,雇主的要求简直就没道理,工人也不吭声。我觉得,东德人对自己的权益还没什么概念,不敢争取自己应有的……”

考夫曼太大直摇头:“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在镇公所上班我知道。克莉斯汀,现在德东所有的雇主对他们的员工都是这么呼来使去的,可原因不是什么民主不民主、权益不权益……”

“克莉斯汀,”考夫曼身体前倾,急促地说,“这里的雇主明白,工人也明白,每一个工作缺位大概有五百个人在门外挤破头等着要。谁不听使唤谁就走路。我问你,你敢不听话吗?”

“好嘛,我承认失业严重使业主嚣张,”克莉斯汀摆摆手,然后另辟战场,“可我还是觉得东边人比较——比较缺独立判断能力,因为他们有四十年的集体教育。”

克莉斯汀看看考夫曼,考夫曼抿着嘴不吭气。

“东德的女人都上班,生了小孩,才一岁就往托儿所送,早上天还没亮就送去,晚上天黑了才接回来,一天反正只要付托儿所一块半马克,作妈妈的可以生了孩子不养孩子,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聊天——”

考夫曼太太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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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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