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这半年
2008年11月20日 15:20大河网-南都周刊 】 【打印
 北川人开始灾民身份的新生活,也开始人生的重建—挤住在板房区的灾民要习惯新的分配制生活,失去土地的农民要重新考虑生计,重建家园的人要承受飞涨的建材物价……

  记者| 炫风 实习生 | 曹诗卉 北川报道

  11月1日,羌历新年第三天,绵阳永兴镇。

  张燕和她的板房区里的邻居们,又在管委会门前排起了队。

  从5月逃生救人到6月被临时安置到帐篷,再到7月住进过渡性板房,这群失去家园的人不得不重新过上分配制生活,排队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有时为了房子,有时为了领被铺、救济金、健康证,有时为了登记失踪亲属、申报财产损失。

  这一次,张燕他们需要填报的是《过冬情况登记表》,登记自己将如何过冬:是在没有倒塌的房屋,还是灾后入住的板房,或者帐篷,或者出外打工。在张燕手里拿着的一纸证明上,写着她原本位于北川旧县城曲山镇上的房子已坍塌,后来又在“9·24”大暴雨中被泥石流埋得不知所踪。

  10月的四川,气温骤降,月初还只需要穿单衣,到了月尾就得毛衣加身。眼下,过冬问题是北川乃至整个震区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在“5·12”大地震中,北川县受灾最烈,除了造成近15000人死伤外,北川老县城80%、新县城60%以上的建筑垮塌,无一楼体可以继续居用,14.1万北川人无家可归,尤其80%以上的高山居民失去了家园,这些灾民大多迁徙到擂鼓、安昌、绵阳等各安置点。为此,北川县政府正计划建廉租房,甚至临时租用工厂仓库。

  由于没有房子住,张燕的家人不得不出门打工,即使是羌族人最看重的新年也没回来。

  而这一天,在北川最大的灾民安置区擂鼓镇,燃起了高高的节日烟花,姑娘们穿着新派发的羌族服装,与外地人跳起了沙郎舞——除了军队与山东省的外援(山东是对口支援北川重建的省份),半年来大多数志愿者选择了离开,留下来的除少量的志愿者与NGO团体外,还有寻找商机的各路生意人。

  在失去自身再生功能情况下,外来者将是发展新北川的主要依靠。山东省承诺投入110亿资金支援北川各个乡镇的重建;在擂鼓与禹里乡之间,最后一支抗震救灾部队仍在为入冬前抢通擂禹公路努力,这条在余震与暴雨中反复被破坏的公路,意味着过冬物资能否顺利进入北川各山区,还意味着未来通往青片、禹里、唐家山堰塞湖等新旧地震旅游景点—也是新北川计划中旅游兴县的通道。

  在北川县政府未来规划里,由于有全国性的关注与山东省全力的支持,新北川将成为一个工业和旅游大县,新县城的面积将达到20平方公里(国家标准为12平方公里),选址在安县北部安昌镇以南板凳桥附近,与旧县城曲山相比,可容纳2.5万居民,将近扩容一倍。

  新的北川正向南迁徙,而原本计划在旧县城建造遗址公园的打算,被“9·24”大暴雨冲刷一空,已然成为旧记忆。

  被“9·24”打击的生存空间

  旧城已成废墟。

  在“9·24”大暴雨前,很多北川人以为老北川已是空城。直至《天府早报》报道,在狂风暴雨里从旧县城里逃出了四个电子厂员工时,人们才知道,还有人在废墟里过着独对空城的日子。

  受“9·24”大暴雨影响的远不止这4个守城者。这场“50年一遇”的洪灾,见证了地震次生灾害的凶险,袭击了全北川22个乡镇,受灾人口超过了12万。泥石流、塌方与洪水是如此凶猛而迅速,不但深埋了大部分的旧县城,还破坏了全北川超过6000处房屋和上千套板房,很多地区刚恢复不久的电力、通讯系统再被破坏。哪怕刚强如解放军二炮部队也不能幸免,他们修筑擂禹公路的重型机械与营地几乎被一卷而空。“由于地震以后(山区的)土质松动了,植被也被破坏了,泥石流比往年的雨季要大得多。”绵阳市农业局局长陈明世的老家在擂鼓的石岩村,当晚的洪水迅速地漫到他哥哥的腰际,还冲来一个从上游漂过来的死尸。

  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大暴雨更是破坏了整个安置计划。9月本是震后灾民开始恢复重建的月份,但是洪灾使受灾群众人数再度增加,单擂鼓镇就突增2000多名受灾群众。北川有板房将近4.6万套,原本就捉襟见肘,各乡镇只得再建临时的帐篷安置区,干部们又重操起打地基、搭帐篷、修灶、发食物的“旧业”。

  目前,全北川仍有3000多户、8000多人住在帐篷里。在擂鼓“9·24”洪灾之后新建的帐篷区里,聚集了很多一无所有的灾民,他们的家当只剩一张临时派发的木板床,而居住的帐篷更不能解决过冬的需要。

  “帐篷的空间很小,对外界环境的隔绝力很弱,晴天时帐篷内温度很高,阴雨天则十分潮湿,当气温下降时又抵御不了寒冷。”在擂鼓帐篷区工作的某NGO项目主任黄月贵对记者说,“没有人能在帐篷里过冬”。

  在10月底,北川县政府召开大会,提出了“不能有一人在帐篷过冬”的口号。从11月1日开始,北川各灾民安置点的管委会又排起了长队,人们手握着各种契约文件,或者打着红手印的知情人证明,申报各自目前的居住情况。

  迟滞的城镇重建

  现在走在北川城乡各地,不时能看到曾是紧俏救灾物品的帐篷,有的被灾民用来摆放农资作物,有的成了小卖部,但更多的是被遗弃在路旁。帐篷被灾民们抛弃,而板房与永久性住房成为了灾区恢复重建的重点。

  在擂鼓镇,寂静的废墟逐渐又热闹起来,很多在震后曾背着篓箕,拣拾、清理倒塌砖头的人重新出现了;载着大喇叭的宣传车在破碎的街道上穿行,反复播放着当地管工委关于加快重建的通知。

  在6、7月,经过一系列建筑勘测后,镇上未倒塌的房子全部被喷上了标记,尽管“拆”、“可以使用”、“加固后使用”等字眼仍遍处可见,但房子的主人们,直到10月中旬还不敢贸然地对倒塌或未倒塌的房子作处理,他们着急等待着擂鼓镇重建规划的出台。

  据知情人士介绍,曲山已成废城,省、市、县的各级部门都期望把擂鼓镇重建为高标准的新城镇,而“9·24”洪灾侵蚀了擂鼓镇0.3平方公里的土地,重建规划不得不做新调整。在新县城规划中,北川地方政府曾提出修建面积达20平方公里的县城重建计划,而山东方面提出的方案仅为4平方公里。

  这一点,在山东援建北川指挥部一位官员接受记者采访时得到佐证。当地政府期望以高规格建设各乡镇,其规划申请涉及的土地范围、建设质量和资金规模几乎可以与山东同级乡镇比美。“由于本地政府与山东援建部门的重建计划有很多交错之处,我们的规划通常都是经过讨论,然后各自上递国务院报批,再加上9月洪灾的冲击,城镇重建规划自然也需要更多研讨与调整。”

  关于重建规划,北川灾民们则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在记者的采访里,一些灾民认为应尽快从简重建,另一些人则期望全新的北川能带给他们更多机会。“在地震之后北川上下对重建有超常的期待,到冬天临近的时候,人们才发现一些最基本的问题,譬如过冬住房问题迫在眉睫。”一位前北川县委干部对记者抱怨说。

  在10月初,四川灾后城镇住房重建工作开始启动。根据工作方案,北川要力争3年实现“家家有房住”的目标。在离北川旧县城最近的任家坪乡,主干道上还能看到8月份竖起的乡政府告示,要求灾民们应重建规划需要拆除公路两边的帐篷与店铺,但9月洪灾后,任家坪的重建规划一下子又变得遥遥无期,很多灾民又开始在公路两旁摆摊谋生。

  “除了知道要建地震博物馆,半年来,我们谁都不晓得这里会建成什么样子,自己会住到哪里?”曲山镇社会事务办公室的一位官员对记者说。

  11月8日,擂鼓镇重建第一批工程即将动工,第一个重建的是新擂鼓小学。在震后板房建设中,学校也是进展飞速,在9月1日前,全北川就建立起32所板房学校,而其中损员过半的北川中学重建在绵阳市市郊,并选择了与原址相似的依山傍水之地。

  像擂鼓这样即将开始公共设施重建,还包括通口、贯岭、桂溪等6个乡镇,但更多乡镇的住房重建仍在未确定的规划中。这意味着,城镇的重建才刚刚开始,北川接近2万的原城镇居民基本上将在板房里度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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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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